兩個人沉默著,過了很久牛河咬著牙道:「報仇!」
「我們是遷安府禾縣人,前年我們縣水災,莊稼全部被水沖走了。」
果然是與禾縣有關,我凝眉等他繼續說。
「水是半夜來的,我們村裡有不少人淹死了。」牛河說的時候,牛玉已經垂著頭在哭。
牛河說牛玉的祖父母以及弟弟都被水沖走了。
但牛河家裡的人僥倖活下來。
「你們報仇,是因為賑災力度不夠?」
劉平泰是知府,馬德昌他們更是戶部的官員,他們這些災民千里迢迢越級報仇,邏輯上不通。
「根本不是。」牛河猛然抬頭看著我,眼裡是濃稠的恨,「他們這些人為了升官簡直毫無人性。」
我聽著他說話,也禁不住打了寒戰。
牛河說,只是賑災不利,老百姓也認了。
可劉平泰為了不讓禾縣稅收折損,他不但剋扣了賑災款,還讓災區的百姓,以加倍勞役彌補其他賦稅。
平時徭役是無償的,但官衙也要管三頓飯,像這種天災當頭,官府就算征勞役,也都是給補償的。
「我的爹娘還有大伯一家,在河道上活活累死餓死了。」
牛河攥著拳頭,眼淚止不住。
難怪遷安府天災當頭,賦稅也沒有少,我當其他縣補了禾縣的不足,沒承想,他是這樣的操作的。
他以這樣拙劣的方式,粉飾了太平得了漂亮的帳目,得了聖上的讚賞,順利調任戶部。
有人因天災家破人亡,有人卻因天災升官發財。
「他們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牛河道,「我不後悔,只恨讓他們死得太便宜了。」
「他們都是奸臣。」牛玉哭著道。
「洪水來了,他們就算什麼都不做,我們也會努力活下去。可他們非要插手害我們,我恨死他們了。」
兩個少年沒了殺人時的兇狠,此時的哭聲,倒像是心愿達成後的發泄。
「歇會兒吧。」我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他們,「你們手裡有證據嗎?」
哭聲戛然而止,牛河錯愕地看著我。
「有!」
我微微點頭,吩咐蔡德政給他們弄點吃的,便去給上峰匯報。
徐令元要見我,我讓人回了說沒空。
日頭升到中午,又徐徐墜向西面,我坐在椅子上半眯著眼睛,張正竹給我添茶。
「大人,人抓到了就開堂審吧,別的事您別管了。」張正竹擔憂地看著我。
「你覺得我會管?」我掃了他一眼。
「屬下怕。」
我撲哧笑了,沒說話。
連環殺人案,動靜極大,連首輔張瀾也喊我上峰去責問了幾次。
不但如此,聖上在早朝也連著問了兩天。
案情重大,三司加派了人手,於是剩下的兩名同夥也迅速落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