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久久的沉默過後,洛奕倫問她:「……你的手傷成這樣, 爸爸媽媽怎麼可能放心你留在這?」
「……」
洛奕倫收起平日裡慈父的樣子, 第一次正顏厲色地說:「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可你在醫院做手術的時候他在哪?冷冰冰的鋼板和七顆鋼釘打進你手裡的時候他又在哪?你知道爸爸接到小葉電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嗎?知道你出事,我連路都走不穩, 爸爸的天都要塌了。」
洛施聽著爸爸略微顫抖著的聲音,心如刀絞,哭著不停地替周聿禮道歉:「對不起爸爸,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但是你別怪他,車禍是意外, 我看到他來救我了,他真的來了!」
「是, 從理智上來說車禍是意外,但是放到父母的身份里不是。」洛奕倫又問,「是不是他上次來我們家裡口口聲聲向我和你媽媽保證會照顧好你的?可現在呢?我的女兒出事了他人在哪?我愛的是我的孩子!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安,也是因為看到你開心所以爸爸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為人父母,爸爸媽媽也沒有那麼高尚,怎麼可能一點也不遷怒他?你讓爸爸怎麼做到呢?」
洛施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過於激動,洛奕倫在電話的另一端抹了一下眼淚,試圖平復情緒:「對不起女兒,是爸爸太激動了。你能理解嗎?我和你媽媽就你一個女兒,含在嘴裡都怕化了,怕你哪裡磕了碰了。這一次就聽我們的吧,先回國接受治療,爸爸已經聯繫了所有骨科領域的老同學,一定會治好你的手,爸爸向你保證。」
「寶貝,我和媽媽在車上等你。」洛奕倫的聲音帶了些許懇求。
洛施握著電話,良久才回答:「我知道了,爸爸。」
掛了電話之後,洛奕倫掩面自責地哭出聲,阮書吟坐在他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別自責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女兒,不要讓她留下後遺症和陰影。」
「書吟,我在想當初是不是不應該讓她一個人來巴黎留學的。」洛奕倫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又或者我是不是應該辭了工作陪她來讀書?反正我們賺的錢也夠她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奕倫,我知道你心裡都不好受,可是你又能這樣托舉她多久呢?她長大了,需要學會獨當一面。」阮書吟嘆了一口氣,寫滿疲憊的臉上也有些失神,「她舍不得小周。」
……
洛施從那本相冊里拿了那張他們在北極圈追極光時的合照,又單手費勁地把證件那些都收拾進袋子裡,最後離開時又失魂落魄地看了一眼那把小提琴。
她垂眼看著自己的右手,甚至有些麻木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從小夢想要成為帕格尼尼那樣的小提琴家,可卻傷了最寶貴的手,多麼可笑。她還有什麼資格拿起這把琴?
她好像只會拉小提琴了。
沒有小提琴的人生,她還能做什麼?
洛施腦海里一片混沌。
她閉了閉眼,在關上門之後給他打了最後一通電話,重新提起袋子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