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襄略微驚訝,掌柜連忙道:「姑娘切莫推辭。」
她猜是掌柜拉攏她只給他供稿的心意,笑著收下了。
掌柜親自一絲不苟地包好,遞給了紀襄。她接過,出了書坊的大門。天氣冷了,在街上走的百姓比之前少了許多。
她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到不對勁,回頭看了一眼。
紀襄被人跟蹤過幾回,疑心她又是被人跟上了。
但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只有一對抱著嬰兒的夫妻。男的形容有些說不出的怪,讓人一看就覺得不舒服。女的則是豐滿壯碩,抱著個藍布包裹著的嬰兒。
她還有些物事要買,走到了更繁華的地方。走到一家茶樓前,突然聽到後面一陣哭聲,紀襄回頭,那抱著孩子的婦人大哭道:「天底下怎麼有這種人!小姑娘,你看著也人模人樣的,怎麼還偷我們貧苦人家的銀錢?」
紀襄一驚,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那男人立刻指著她道:「你快交出來,不然我們就去報官!」
這般動靜,不少人都停步圍觀,連茶樓里的人都出來了幾個。
「發生了何事?」
「好像是這姑娘偷了這對夫妻的銀錢。」
「這麼漂亮,會偷錢?」
見圍觀的人多了,婦人哭喊道:「姑娘,求求你還給我們吧,我家孩子病得厲害,這是他的救命錢啊!」
路人指指點點的聲音大了起來。
紀襄很確信自己身上沒有多出一個錢袋。
她在外時日久了,聽劉翠玉聽過不少事情,自己也見了不少。只覺得他們打的主意很明顯。
無非是覺得自己年輕女子孤身一人,身邊沒個親友陪伴。而年輕女子通常要臉,受不住被路人指點,又絕對不會願意被拉到官衙。
換做個性子軟弱的,譬如她從前,指不定真給了銀錢息事寧人,立即走人省得被人盯著。
紀襄即使明白其中道理,但看著周圍擠擠挨挨的人群都看著她,她還是很不自在。那伸出來指點的手,和或是疑惑或是不屑的語氣,和她過往噩夢裡的唾罵短暫重合了一瞬。
這些人議論的聲音根本沒有想著掩飾,紀襄聽得一清二楚,抿抿唇大聲道:「我沒有偷你們銀錢。」
但她摸了兩下袖口的舉動,夫婦倆對望一眼,豐滿婦人將熟睡的孩子抱給了丈夫,自己上前一步,動作敏捷地直衝紀襄衣袖,掏出了她的錢袋,大聲道:「姑娘哎,這就是我的錢袋!」
周遭愈發熱鬧了,還有人拍掌叫好。
紀襄險些被她撞倒在地,正穩住身姿時,見司徒征突然出現,撥開擁擠的人群大步走來,瞬時從婦人手裡搶回紀襄的錢袋。
他擋在紀襄面前,冷冷道:「訛人銀錢,該去見官的是你們。」
男人破口大罵道:「哪裡來的偷雞摸狗的醃攢貨多管閒事,這女人分明就是偷了我兒子的治病錢。快些還回來,不然我拉你一起見官!」
司徒征從沒有聽過這種粗鄙的話,皺眉,將錢袋從身後遞給紀襄。
婦人眼睛一轉,立刻哭道:「你這王八,光天化日之下搶銀錢就算了,怎的還對我動手動腳?」
她當即坐了下來,大哭。
這下,圍觀的人更是譁然一片。
有人覺得這對年輕男女氣度不凡,容貌出眾,哪裡像是會偷雞摸狗,甚至非禮婦人的?也有人反駁,如果不是真的偷了錢,尋常人怎麼會抱著稚子誣陷人?
這對夫妻,一人擼袖子怒罵,一人坐地大哭。如此作態,信了他們的人更加多了。
司徒征從沒有受過這種誣陷,他不屑於對別人解釋,轉身對紀襄道:「我沒有。」
紀襄看著他難得窘迫,又急切向自己澄清的模樣,實在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她自己都是被誣陷的,自然知道司徒征也是。
這對夫婦無非是想要訛更多銀錢罷了。
紀襄深吸了一口氣,司徒征有沒有非禮婦人這事是說不清的,但有沒有偷錢很容易說明白。
她又看了一眼司徒征,不知為何有些想笑。大約是他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神色掩飾不住的嫌惡,和些微無措。
他也有這一時無計可施的時候。
她想定,
從保護姿態的司徒征身後走出,不然司徒征冷靜後就會有辦法了,她想搶在他面前處置好。
紀襄上前一步道:「這位大姐,你說我的錢袋是你的,那你說說裡面有多少銀錢?這個錢袋是什麼花紋,什麼布料,什麼繡法?」
婦人聞言一愣,她方才掂量過眼前女子的錢袋,但估不出有多少,只好道:「都是我們分頭東一家西一家借來的,哪裡記得清有多少,姑娘你快還給我們吧,孩子還等著救命呢......」
男人偷偷掐了一把嬰兒,嬰兒立即哇哇大哭起來。
紀襄微微一笑道:「大姐,你連孩子的救命錢都記不清有多少啊。」
男人呵斥道:「少廢話了,再不還來,我連你和你姘頭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