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只得又選了幾種食材。
吃完這頓國宴,孟初剛準備獻上最後的讚美,回去改本子,付關山忽然抬手阻止他。「還有一道甜點。」
媽呀,這傢伙把自己家變成米其林了?
讓他安心的是,付關山並沒有整出什麼長得像荷花的糖酥,細的像頭髮絲的豆腐,而是打開冰箱,端出一塊普通蛋糕,然後從袋子裡掏出一樣東西,插在蛋糕上。
數字1的蠟燭。
孟初望著他拿出打火機,給蠟燭點火。
「雖然不知道你哪天變成28歲,有沒有變成28歲,」付關山說,「但我知道,你已經過了27個生日。」
微弱的火苗在跳動。孟初盯著它,有些茫然,並非不理解這個舉動代表的意義,而是短暫的情緒衝擊,讓大腦變成了一片空白。
「你少過的27個生日,從今天開始,我每天給你補一個,」付關山說,「正好,也可以養成過生日的習慣了。」他期待地望著孟初,「許個願吧。」
孟初靜默良久,閉上眼睛,過了兩秒,吹滅蠟燭。
「哦,」付關山忽然醒悟,「忘了唱生日歌。」他清了清嗓子,展開中氣十足的歌喉,「祝你生日快……」
「不用了,謝謝。」
付關山悻悻作罷。蠟燭在短暫的燃燒後,歸於沉寂。他將它們重新裝好,把切蛋糕的塑料刀遞給孟初。
他做這些動作時,孟初一直注視著他。
「我要那個帶草莓的。」付關山示意。
孟初這才回過神來,從他手中接過刀。蛋糕胚很軟,很難讓它完好地分離出來。這一切對孟初而言都很新鮮,他努力保持住蛋糕的形狀,遞給桌對面的人。
「結婚誓詞裡不是說,要一生一世陪著對方嗎?沒有誰能真正做到,但我們算是做到了,」付關山感嘆說,「你所有的生日,都是跟我一起過的。」
孟初低下頭,假裝用塑料叉子刮奶油,接著這個機會深呼吸,讓眼眶的淚水別掉下來。
他有種預感,一旦他開始哭,就不會停下來。他可能會把二十多年的眼淚都流干,而他哭起來一片狼藉,毫無美感,他不想讓付關山看見。
不管付關山有沒有察覺到,他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過了一段時間,等孟初調整好狀態,他又開始用那種三伏天的熱情說話了:「我住在這兒也有一陣子了,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有什麼地方煩我,可以告訴我。」
孟初頓了頓,搖搖頭:「沒什麼。」
「那你盯著茶几嘆什麼氣?」付關山說,「這也不是我第一次聽見你嘆氣了。我等著你來告訴我,等了幾天,我明白了,你是永遠不會主動說的。」
「不是什麼大事……」
「要是變成大事,那可就完了,」付關山說,「你的1歲生日都是跟我過的,打小的情分,你連句牢騷都不敢發?」
他的邏輯又奇怪起來了,目光滿含鼓勵。孟初低頭思慮良久,最終挑了幾件最小的事說:「嗯……你知不知道隱形家務?」
「你看我的眼神。」
「好的,」孟初解釋道,「隱形家務就是不顯眼但實際需要花費時間的零碎活,比如晾完衣服之後,把它收起來……」
付關山的衣服驚人地多,一些不乾洗的,比如貼身衣物,就晾在陽台上,幾乎侵占了所有晾衣架。孟初每次想晾衣服,都躊躇良久,因為不好意思收別人的內褲襪子,但不收又沒地方晾。
「添置日常消耗品……」
付關山每次能用小半瓶沐浴露,護髮素也在他入住後很快見底,孟初也不知道他怎麼能承載這麼多甘油和丙二醇。
還有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穿著外出的衣服躺在床上等等。他婉轉地介紹完,付關山思考片刻,丟下一句「等我一會兒」,就消失了。
孟初有點害怕。一半是怕對方生氣,一半是怕對方沒聽懂。
幸而付關山很快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紙筆,他將紙筆推到孟初面前:「列個清單吧。」
「……什麼?」
「需要我注意的地方,」付關山說,「你貼到冰箱上,我路過的時候看看,就能想起來了。」
「不用這樣,」孟初說,「只是些小事……」
說實話,在度過剛才的半小時後,付關山每天和蟑螂開party,他都願意給他們修音響。
付關山眯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說:「把它當成生日禮物吧。」
「什麼?」
「我給你過生日,不要送禮物的嗎?」
「真沒必要……」
「孟初。」
孟初剎住了話頭。這還是對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知為何,用這樣的嗓音說出來,讓他有些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