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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主治的時候,在值班室被叫醒。成了副主任,在自家臥室被叫醒。

因為一般的三甲醫院,都實施『三喚』的急診制度。病人嗶卟嗶卟來了,急診醫生先衝上去看,這叫『一喚』。急診醫生搞不定,得叫專科醫生會診,這叫『二喚』。如果值班的專科醫生也不行,需要搖人,這就叫『三喚』。

總之醫生沒有實心的休息日,隨時隨地可能受到『急診的召喚』。神外屬於重災區,因為『時間就是大腦』。

陳熙南脾氣好、住得近,不甩鍋、技術高,堪稱天選三喚。如果他能把自行車蹬得再快一些,那就更完美了。

這兩個月,段立軒幾乎沒跟陳樂樂吃過飯。有時候半夜被搗鼓醒,糊裡糊塗就摞上了。等次日一早,旁邊還是空空涼涼。像是做了一場旖旎潮濕的夢,更像是被某路野鬼吸了陽。

明天是陳熙南30歲生日,倆人老早就做了計劃。段立軒本想著,平時累B呵的,生日就消停兒過。兜兜風,劃划船,吃個大餐,泡個溫泉。但陳熙南卻說想去趕海,要親手給二哥挖頓海鮮盛宴。

段立軒嘴上罵他能挖到個籃子,但還是買了雨靴和小塑料桶。查了一圈趕海攻略,期待得像春遊前的孩子。

陳熙南在日曆上輾轉騰挪,好不容易把這天空出來。結果大半夜還得回醫院,不知道幾點能搞完。

段立軒重重落回枕頭,罵罵咧咧地轉過身去:「醫院是你家,你跟醫院過去吧。」

陳熙南單膝跪到床上,扒著他肩膀頭哄:「明早九點出發,我保證什麼都不耽誤。不生氣了啊。」

「別他媽墨跡,趕緊走。」段立軒拉上被子,拱著肩膀甩開他,「你們醫院就你一個大夫,離了你誰他媽都活不了。」

情況緊急,陳熙南甚至沒時間再多哄一句。只能親親他臉頰,說了聲抱歉。披上雨衣,拎起玄關的自行車下樓。

一般人快走也就十分鐘的路,陳大夫騎車也得五分鐘。段立軒有時候也挺納悶,騎那麼慢咋還能不倒呢?

陳熙南自認在涼雨里『猛猛地』蹬了五分鐘,終於頂著一頭濕嗆毛進了急診。

腦出血的老頭,已經形成了腦疝。將近八十歲的高齡,還長期口服阿司匹林。手術風險、麻醉風險、止血難度都極高。就算下得來台,術後恢復也未可知。

如果是曾經的陳熙南,大概會勸家屬不要人財兩空。但現在的他,已經是另一種想法——他還記得去年夏天,自己是如何想爭取父親的那5%。

醫療里存在奇蹟。哪怕只有5%,也還是有人爭取到了。他們活了下來,能夠繼續愛人與被愛。

陳熙南這頭剛和家屬說上話,那頭車禍的送來了。輪床急速前進,裹挾著一片兵荒馬亂。

如果不是醫護們急切的腳步,很難相信人還活著。因為那已經不能說是一個人,而是一灘人。

手術室里一團亂麻,不管是病人的腦袋,醫護的手腳,還是儀器的電線。

「血壓不行了!」麻醉師喊道,「血壓上不來!輸血!冰箱裡的都拿來輸上!」

醫護在脖子下輸血,陳熙南在脖子上止血。所有急救的當務之急,都是先止血。只有把血壓抬上來,才有可能保住一命。來不及交叉配血了,只能先注輸0型陰性的洗滌紅細胞。

血輸進去是那麼慢,流出來又是如此快。

一塊拳頭大的顱骨已經不見,腦子往外膨著。腦表破了數不清的血管,血半凝著,像是融化後又凝固的蠟。

硬腦膜被一路撕開,頭皮下方斷了好幾根動脈。隨著心臟的搏動,鮮血一股股地從斷口噴射出來。

陳熙南湊上去仔細觀察幾秒。雖然腦表面看起來洶湧急迫,但失血最快的是傷口邊緣。

打定主意後,他用止血夾夾住破口。從外往裡,一根根地燙封血管。一邊止血,一邊往外撿碎骨茬。用電鑽切骨,把參差的缺損修成橢圓。再塗上骨蠟,封住骨頭邊緣。這是一種凡士林和蜂蠟的混合物,可以堵住骨髓部的毛細血管。

「血壓上來了嗎?」他問。

「高壓50低壓20。」麻醉師答。

「先穩血壓。」陳熙南將一塊凝膠海綿蓋到腦表面,輕輕用手壓迫著,「輸FFP。」

FFP,全稱新鮮冷凍血漿,是一種濃縮血液製品。大規模失血的情況,一般會先注輸『全血』。這種血未經處理,反覆輸注會造成血液稀薄,難以凝結,從而導致DIC(彌散性血管內凝血)。

這時就要用濃縮過的成分血,來糾正凝血因子的缺乏。

陳熙南盯著監護儀,看血壓一點點攀升,而心率逐漸回落。等到生命體徵平穩些,這才繼續燙封腦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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