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沒有立刻回答。
他抽完最後一口煙,把剩下的菸嘴憐惜地放進菸灰缸。
他的黑眼睛看著單無綺:「這取決於你。」
單無綺的大腦一瞬間空白了。
她結巴著問:「什麼意思?」
「自你歸來後,你的存在還未向基地完全公開,即使在四部之中,也只有少數人知曉。」首長用最溫和的態度說出最殘忍的話,「我一直在思考,你應該以一種怎樣的姿態重回大眾視野——而現在,機會來了。」
單無綺的預感兌現了。
她就知道,跳進首長的陷阱,代價絕對不止戴上第二根狗牌那麼簡單。
單無綺乾巴巴地開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很少從你臉上看到這麼無措的表情,無綺。」首長竟然笑了出來,「看來,你的失憶並非完全是一件壞事,至少,你的身上多了一些柔軟的東西。」
單無綺:「……」
單無綺:「你是在嘲笑我嗎?」
「絕無此意。」首長嚴肅地否決。
單無綺咬牙切齒。
這個兩撇鬍子的老陰比!
「就當是我給你的考驗吧,想當年,閻老留給我的難題,比如今的『蜂』更加棘手。」首長毫無廉恥地將爛攤子拋給單無綺。
兩撇鬍子和高衣領遮住了他的表情:「你曾經是我的副官,三年歸來,今天的你,理應比從前的你做得更優秀。」
「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見習調查員。」單無綺掙扎道。
「我相信你的潛力,畢竟,經過這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談,我已經確定,你還是單無綺,流放的三年裡,並沒有奇怪的東西占據你的大腦。」首長笑了笑。
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但是——就當我失禮吧,我想直白地問你一個問題。」
單無綺擺爛道:「請便。」
「你的理想還長存嗎?」首長道。
單無綺沉默。
她陷入了有史以來最漫長的一次沉默。
理想?她的理想是什麼?
一開始,在荒野中醒來時,她想要回到基地。
但那似乎不足以稱為理想。
禁閉室被拷問的三天裡,她忍受著流水般的刑具,在短暫的喘息時間裡,她的大腦並沒有完全放空。
她在思考基地,她在思考人生,她在思考未來。
但那只是痛苦之餘的思考,也不能被稱為理想。
自己的理想是什麼?單無綺捫心自問。
她為什麼戴上狗牌?僅僅是因為沒有選擇嗎?
她的內心為什麼充滿落差,僅僅因為基地的封閉式管理嗎?
單無綺想起了那句話——為了人類的黎明。
理想和黎明等重嗎?
人類……一直在永夜裡掙扎嗎?
單無綺的腦子亂糟糟的。
她不想去思考深邃玄奧的人生哲理,乃至生死存亡的種族大義。
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她可以回答首長的問題。
「是的。」單無綺抬起雙眼。
她湛藍的眼眸直視首長的眼睛:「我的理想……仍然長存。」
第22章 啞巴犟狗
單無綺滿懷心事地離開。
薩摩向首長示意後,轉身護送單無綺。
二人一路無話。
單無綺的腦子一團亂麻。
和首長的這場對話,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謎團接踵而至,她解開了一個,卻得到了更多。
單無綺邊想邊走,下意識沿著原路折返。
薩摩跟在單無綺三步之後。
當單無綺重新回到城門時,她恍然意識到,基地的晚間供電已經結束,尤娜他們應該已經回調查司了。
但單無綺看到了微弱的燭光。
那燭光影影綽綽,來自值崗室。
單無綺推開門,看到尤娜幾人一個不少,全都在值崗室里等她。
連野人艾森也在。
他髒兮兮的臉蛋徹底洗乾淨了,多年未剪的拉碴鬍子也颳得一根不剩,五官竟然十分秀氣,即使餓得有些脫相,也能窺見他曾經俊俏的容顏。
單無綺推開門時,屋內幾人正在低聲說話。
聽到聲音,他們齊齊扭過頭。
「你回來啦!」尤娜有點高興。
尤娜已經脫下制式服裝,換回了那身漆黑的衣裝,頸部一圈毛領,毛絨絨仿佛一隻雛鳥。
下一秒,比單無綺高一個頭的薩摩,從單無綺身後無聲出現。
尤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