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寵辱不驚地表示了感謝,並且詢問自己是否需要準備什麼。
「你只需要帶上一對耳朵和一雙眼睛,並且忘記自己有一張嘴。」友愛部部長十分欣賞喬納森,對他提點道,「這是一場盛大的晚宴,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喬納森點頭。
晚宴如期舉辦,盛大非凡。
首長是內外兩城的太陽,但太陽也有西沉的一天。
老首長已經垂垂老矣,皺紋爬滿臉龐。
眾人舉杯後,老首長將一個年輕人牽出來,用暗示的語言對眾人宣布,這個年輕人將是他的繼位者。
被老首長推出來的年輕人有著鷹一般銳利的眼神,他是一把鋒利的刀,鋒芒畢露,亟待磨礪。
和一旁的老首長相比,他年輕而澎湃,仿佛上帝的禮物。
「他是誰?」喬納森輕聲問。
「一個外城的賤民。」友愛部部長嘴唇嗡動。
友愛部部長臉上的輕蔑之色一閃而過,隨後,他露出熱情而虛偽的笑容,對高台上的年輕人恭敬地舉杯。
「閻副官。」友愛部部長笑道,「我在這裡先祝賀你了!」
閻副官。
原來他就是閻銀華。
喬納森心中想道。
閻銀華是一個傳奇人物。
他是最低賤的澤塔,在外城也是最底層的存在,但他偏偏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率領一眾志同道合的朋友,用鐮刀和斧頭敲碎了通往內城的大門。
內城和外城再次恢復流通。
而閻銀華,他不僅沒有受到任何責罰,相反,他因禍得福,進入了老首長的視野,並在接下來的數年內飛速晉升,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見習調查員,成為了基地炙手可熱的副官。
如果老首長是西沉的落日。
他就是東升的朝陽。
晚宴結束。
各路人馬懷揣著各異的心思,討論著大同小異的話題。
——閻銀華會是下一任首長嗎?
——他象徵著哪一種聲音?
數次權力鬥爭後,喬納森晉升為特情司司長。
如果友愛部是首長的鷹犬,那麼特情司就是對準黨員的獠牙。
對於此次晉升,喬納森並不意外。
但令喬納森感到意外的是,他上任後的第一次審問,對象就是基地的那顆新太陽。
閻銀華。
「你為什麼在這裡?」喬納森問出了一個很沒有水平的問題。
閻銀華抬起頭。
這顆東升的新太陽遍體鱗傷。
友愛部有著上百套拷問方法,經過拷問,所有人都會說出上面願意聽到的真話。
很顯然,閻銀華沒有屈服。
「又一個拷問官,好哇。」閻銀華垂下頭,髮絲黏在傷口裡,「你也是老傢伙派來的人?」
喬納森思索了一下。
喬納森是友愛部部長的人,而友愛部部長是老首長的人。
他被派來拷問閻銀華,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他進入了權力的核心圈。
第二種可能,他和面前這顆傷痕累累的太陽一樣,被逐出了權力的核心圈。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
自己和閻銀華,因為這場拷問,綁在了同一條船上。
「你想東山再起嗎?」喬納森開門見山地問。
閻銀華愣了一下。
他大笑:「你知道了什麼?」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喬納森沉靜地看著閻銀華。
相比激動癲狂的閻銀華,喬納森冷靜得像一個局外人:「即使你要告訴我,我也不會聽,但我是特情司司長,論起拷問的手藝,基地里沒人比得過我。」
閻銀華停止大笑。
他收起了癲狂的眼神,恢復了理智的樣貌,用一種堪稱冰冷的神情審視著喬納森。
良久,閻銀華道:「你的名字?」
「喬納森。」
「花言巧語也是你的拷問方法之一嗎?」
「真正的欺詐大師,嘴裡沒有一句假話。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向上爬的機會,而你,我相信以你的眼光,也能在我身上看到同樣的機會。」
喬納森說完,閻銀華低頭苦笑。
「你說錯了,同志。」閻銀華道,「我此生最大的缺點,就是識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