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晝恆第一時間掃了眼床上。
沒人。
視線往旁邊一移,他差點以為自己撞見了案發現場。
打開的衣櫃滑門裡,有一雙腿露了出來。
「……」
湯晝走過去,發現方柏嘉就躺在裡面。
他坐在衣櫃底部,像是什麼愛鑽櫥櫃的小狗,雙臂兀自抱著一隻小行李箱睡得酣沉,渾然不覺有人進了房間。
湯晝恆推了推他的肩膀,低聲將人喚醒:「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方柏嘉睡眼惺忪地睜開雙眸,經湯晝恆這麼一說,也才意識到自己睡覺的地方似乎不對。
他坐直起來,摸摸後腦勺,整個人似被一層倦意裹住,說話都顯得口齒不清:「我刷完牙想換衣服來著……覺得頭很暈就躺下了。」
湯晝恆一低眼,果然看見方柏嘉的大腿上蓋著一套新的睡衣,看來是還沒來得及穿上就斷片了。
他將那兩件衣服拿起來,抓住方柏嘉的兩條胳膊:「我扶你起來。」
方柏嘉沒有反抗,很順從地被他攙著站了起來,剛一邁步,卻發現自己的雙腿不聽使喚。
「……嗯?」
身體晃晃悠悠,腳下的地面像球體一樣在轉動。方柏嘉走了兩步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對平衡的感知失了靈,腿一軟,整個人沉甸甸就要往下墜。
好在湯晝恆一直關注著他的狀態,也看出方柏嘉這會兒人不清醒,始終穩穩噹噹抓著他這側的手臂。
見方柏嘉喝醉的程度比自己想像中還嚴重,他長臂一伸,寬大的手掌立刻將對方從下滑的狀態中一把撈起,牢牢箍緊了那人的腰腹。
方柏嘉還有些搞不清狀況,暈乎乎地說:「我的腿怎麼了?……怎麼使不上勁。」
他看起來很蒙圈,整張臉是在昏暗狀態下也能看出的異色,可想而知,應該和燒熟的蝦一樣紅潤。
方柏嘉的嗓音也飄忽,鼻音很濃,喉嚨眼被酒精沖刷浸泡過,加上是剛睡醒,顯得比平時低沉沙啞許多。
湯晝恆抿了抿唇:「因為你喝醉了。」
喝醉?
方柏嘉愣住幾秒,隨後很快地反駁:「我沒醉!我酒量好得很,平時都經常喝酒的。」
話是這樣說,他那異常雀躍的口吻卻明顯是醉鬼標配,讓人很難不懷疑方柏嘉現在還有幾絲清醒。
湯晝恆揚揚眉。
眾所周知一大鐵律,喝了酒的人說自己沒醉,那就一定是醉了。
他扶著方柏嘉往床邊帶:「是嗎。你平時喝幾度的酒啊?」
言下之意是,才喝了幾杯就醉成這樣,哪來的經常喝。
何況,湯晝恆並不記得方柏嘉有什么喝酒的習慣。
他說這話分明有調侃的意味,下一秒,卻見方柏嘉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沖他緩緩舉起三根手指,一板一眼地說:「百分之三。」
湯晝恆:「…………」
這和直接喝飲料有什麼區別。
湯晝恆沒說話,方柏嘉發現這人在一直攜著他往前走,一臉迷茫地又開口:「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這種雙腳像踩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方柏嘉忍不住掙紮起來,卻因為保持不了平衡,身體斜斜地歪在身旁的青年身上。
「你喝多了,我扶你去床上睡覺。」湯晝恆說。
「我都說了我沒醉!」方柏嘉不知為何突然發起酒瘋,抬高了嗓音抗議,「我還要玩遊戲呢。遊戲還沒玩完,我不睡覺。」
方柏嘉死活不往床上坐,一副自己還能再挽起袖子熬通宵的樣子,嘟嘟囔囔地和湯晝恆耍賴皮。
醉了的人,表現特別明顯,從表情到語氣都是恍惚的,眼神有點渙散,說話的語調時慢時快,會有種掉幀後再加速的感覺,抑揚頓挫的,像在詩朗誦。
湯晝恆大抵是覺得方柏嘉這個樣子挺好玩,倒也陪他鬧,強忍著嘴邊那點笑意,順著他的話問:「你還想下去?他們在下面打牌,你可能要等一會才能玩上。」
方柏嘉當下倒又不顯得困了,閉了一會兒眼,又睜開,眼睛睜得動物一樣圓,看著他慢慢搖頭。
「我只和你玩兒。」
「和我?」湯晝恆不解,「你想玩什麼?」
就見面前的人眼睛轉著,慢慢從一頭滑到另一頭,最後和湯晝恆對視:「只有我們兩個,玩『當然了』,我先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