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這樣多日,也竭力想要戒了她。
這樣多日,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她。
這樣多日,他以為,已經有了成效。
以為不相見,便可以不思念,可一切的努力,他這樣多日的努力,一見到她,頃刻間前功盡棄。
他心裡短暫封存的渴盼,此時此刻,卻又像是逢春的枯樹,一枝枝一葉葉地長出來,像雨後春筍一樣,源源不斷、怎麼也除不盡地冒出來。
飛快地,在短短一眨眼,就重新叫他心中充盈著她。
嘴上雖這麼訓斥了孩子兩句,可心裡卻暖洋洋的,不禁在想,到底是一家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從來心腸軟,也不知煌兒他用什麼法子說服她的。尋常的法子,她一定不會搭理,……
不及他再想,她已走得很近,只是,神情仍然淡淡的,卻說:「是嗎。他是不懂事。否則,……我也不可能踏足這裡。」
這話一出,父子兩人俱是一愣,都聽得出她話中有話,別有他意,卻一時琢磨不出是什麼意思。
紅燭燃燒著,半撩開的帷帳里,即墨潯費力支起病體,卻有些力不從心,眉心微蹙,想開口,旋即咽了回去,只當是自己多疑了。想來……她應是因為煌兒死纏爛打地求她過來看他,才這樣冷淡不高興。
即墨煌飛快望了眼她,主動地讓出了床邊的位置來,心裡甚至百轉千回地想,也許娘親記得了從前恩愛的時光,……所以今夜,才過來的,若是那樣……他嘴角壓也壓不住,眸光明亮得像星星,說:「薛姑娘坐這罷!」
離得近,好說話。
她目光淡淡一瞥,卻只立在了床沿邊。即墨煌終於看清她手里緊攥著的是什麼。那赫然是一截頭髮,綰了一隻同心結,紅絲帶扎著。
他微微睜大了眼睛,按捺下好奇心,沒有出聲詢問。為了讓他們單獨相處,他煞費苦心,現在……他合該離開,給他們獨處的機會。即墨煌於是說:「那我先出去了。」
「慢著。」
即墨煌一頓,眨了眨眼,只聽她嗓音輕輕說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陛下。」稚陵的目光一轉,轉落在了即墨煌的身上,「與殿下也有關係,不妨留下來,一起聽一聽。」
即墨煌看了看他爹爹,見即墨潯微微頷首,示意他留下,才說:「好。」他心裡忐忑,什麼問題……還與他有關?
即墨潯緩緩地撐起身,病得厲害,這樣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卻十分費力,甚至呼吸都有幾分紊亂。他臉色蒼白,眉頭雖輕輕皺了皺,但唇角還是彎出了溫和的弧度,溫聲地說:「你問罷。」
他也不知稚陵要問他什麼,只神情溫柔地望著五六步遠處佇立著的女子,她的模樣輪廓,在燭光中,仿佛分外朦朧溫柔。
「第一,……」可她的嗓音卻有幾分冷,「我若是沒死,陛下您會立我為皇后麼?」
此話一出,即墨潯僵在原地,徹底愣住。
他只覺心跳驟停,不可置信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