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虎想了想,撓頭道:「哥哥,我和小牛幾乎一整天都待在這裡,沒有看到你說的人。」
王小牛點點頭,算是附和了張二虎的話。
微風拂過,空中傳來一股奇異的香氣。王小牛吸了吸鼻子,猶豫片刻,才開口道:「哥哥,我們沒有看到你說的人,但是,我們看到了另外一些人,他們很奇怪。」
媯夬聞聲,皺眉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他們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就是剛才風吹來的那種香氣,我……我叔叔之前死的時候,身上就是這種味道。」
「我告訴阿娘,阿娘說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
王小牛說完,表情看起來有些沮喪,惴惴不安地看著媯夬,生怕他也像自己阿娘一般訓斥自己。
媯夬聽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拍了拍兩個孩子的頭,開口道:「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家去吧。」
「哥哥,你又要走了嗎?」
「嗯,過幾天再來看你們,放心吧,會帶吃的來的。」
「好耶!哥哥,那我們先回去啦!」
「去吧。」
「等等!哥哥,這個小福字給你,嘿嘿,除夕快樂!」
兩個孩子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兩隻紙鳶在他們身後飛舞。目送他們離去後,媯夬移開視線,盯著手中的小掛件看了許久,才收回目光。他正欲轉身離開,卻不合時宜地看到了門前的紅燈籠。
媯夬腳步一頓,在原地停留半晌,才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
除夕。
腦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陸離的臉,媯夬嗤笑一聲,離開了原地。
他和陸離都是不適合過節的人。
陸離常年著一襲白衣,今日自然也不例外。淵海從來都不過人間的節日,陸離若是來了人間,這般模樣,不像是要過節,倒像是要去奔喪。至於媯夬……他找不到過節的人,乾脆也就算了。
淵海那幫人是陸離的親人,從來都不是他媯夬的。
想到這兒,媯夬垂著眼將頭上的斗笠扶穩了一些,便邁著緩慢的腳步朝著碼頭走去。
春雨綿綿,暮色漸至。
媯夬躺在船上,睜眼望著夜空。
繁星閃爍,彎月高懸。四周時不時傳來海魚跳躍的聲音,和著鮫人的歌聲,顯得異常催眠。
媯夬聽得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便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陸離坐在船旁,安靜地看著媯夬。
月光傾瀉而下,銀白色的光線顯得異常柔和,將陸離面部的輪廓都柔化不少。小船搖搖晃晃前行,激起幾處小波浪。陸離穩住船身,俯身觸摸著媯夬的臉。
他的手指還帶著涼意,媯夬皺了眉頭,嘴裡含糊說著些什麼,但到底還是沒醒來。陸離盯著他看了半晌,起身勾起他散落在船上的青絲,裁了一截放在手心。
聽說人間素有結髮之禮。
陸離垂眼割斷了自己發尾的一截頭髮,怔怔看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沒有紅繩。
求不得。
陸離攥緊手心,解下了自己的發繩。
可他偏要勉強。
三千青絲驀地散落,兩股散落的頭髮被紅繩捆在一起。陸離將頭髮收進佩囊中,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媯夬旁邊。
紅裳同黑衣交纏,陸離靠在媯夬肩旁,小聲道:「除夕快樂。」
可惜媯夬睡得太沉,壓根沒有聽到他的話。
鮫人的歌聲逐漸淡去,陸離閉上雙眼,也沉沉睡去……
*
隔日。
媯夬伸了個懶腰,往四周環顧一圈,臉上並無意外之色。
果然,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媯夬又躺回床上,枕著手翹起二郎腿,懶洋洋開口道:「喲,又讓您費心了,監視我一天了吧?累不累啊。」
腳步聲一頓。
門被推開,發出刺耳的聲音。陸離端著吃食放到桌前,垂眼道:「我沒有監視你。」
媯夬嗤笑一聲,顯然不信陸離這套說辭。陸離抿了抿唇,也沒要繼續解釋下去的意思,道:「吃飯,你昨日都……」
「用你關心我嗎?」
媯夬直起身來,語氣陰陽怪氣。陸離藏在衣袖下的手緩緩攥緊,垂著頭沒說話。媯夬懶得看他,邁起步子走到桌前將藥汁一飲而盡,「喝完了,放心了吧?可以滾了吧?」
「門在那兒,慢走不送。」
陸離並未過多解釋,轉身一瘸一拐地出了門。待到腳步聲遠去,媯夬才坐到桌前,慢條斯理地拿起筷子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