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吧,我不會反抗。」
「……」
說完這句話,那張死嘴終於不再開口。媯夬面無表情地伸出手給自己嘴上來了幾巴掌,隨後焦急地伸出手想將陸離拽住解釋,然而陸離卻在媯夬即將觸摸到他的瞬間——
落荒而逃。
前方沒了支撐,媯夬猛地跌落在地,險些將膝蓋骨摔碎。他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的波棱蓋,眼瞅著陸離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中,這下是連波棱蓋也顧不得揉了,伸出手拉著桌子迅速起身,拔腿想去追,卻在即將走出殿門前被人死死攔在了原地。
那人依舊重複著之前的話:「大人,陸大人關了您十天的禁閉,你不能出去。」
媯夬咬牙罵道:「去你媽的禁閉!滾!」
「您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
虛幻的身影喃喃著這句話,而後忽地伸出手,猛地將媯夬按下了地。無數靈力在頃刻間迸發,源源不斷朝著經脈中涌去,肆意凌虐著血肉,像是一場無休止的折磨,在強迫著媯夬就範。
可如果說幻境中的「媯夬」會放棄「陸離」。
那現實中的媯夬就絕對不能放棄陸離啊。
疼痛仍在蔓延,那入骨的疼痛好似生出了獠牙的野獸,在他的靈魂上啃出一處又一處空洞——
可正是這樣的疼痛讓他愈發清醒。
他已經同陸離錯過了無數次。
倘若再錯過一次……
他不堪想。
不願做。
即使那只是個幻境,即使那只是個假得不能再假的幻境。
他也不要再錯過。
「轟隆隆——」
閃電划過夜空。
慘白光線之下,媯夬狼狽地吐出一口鮮血,卻仍是咬牙掙脫著束縛,顧不得滿身傷疤,頂著大雨拼盡全力朝著陸離奔去,將他緊緊抱在了懷中。
陸離身體一僵。
便是在這錯愕的瞬間,他感受到後脖頸被滾燙的熱淚侵襲。
媯夬失聲哭泣。
心口傳來隱隱作痛的抽搐感,媯夬緊緊抱著陸離。直到那疼痛幾乎快蔓延全身,他才終於哽咽出聲:「陸離……」
「我……」
「一點也不恨你。」
此話一出,原本在經脈中橫衝直撞的靈力瞬間消解。毫無緣由。
「是甜的、」他淚眼朦朧地看著陸離,語無倫次地解釋著:「他是騙你的,是甜的……」
陸離沉默半晌,垂下眼仍舊靜默著,不說話,任由雨珠滑過眼角。
用雨水掩蓋著淚水。
天色破曉。
幻境漸漸崩塌。
眼前閃過一陣白光,媯夬漸漸卸了力,猝然跌落在地。
「滴答——」
而後清晰地聽到了水滴聲。
眼角傳來一陣濕熱,媯夬緩緩睜開雙眼,怔然片刻後才若有所感,伸出拇指拭去了落在自己眼角的水珠。
低頭一看。
……得,這次變小了。
*
無語許久,媯夬才縮回手起身,往四周環顧一圈準備找線索。
窗外栽著一棵樹苗,應該是上一個幻境裡的梨樹。殿內的陳設和之前的幻境裡陳設一模一樣,沒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媯夬心不在焉地撇了幾眼,正欲收回視線——
不對。
床上躺著誰?
媯夬小心翼翼地挪到榻旁,眼巴巴盯著那人看了許久,才試探性地伸出手想將他翻個面……
翻不動。
媯夬:「……」
吭哧吭哧爬上榻後,媯夬正欲再動手,卻見那人猝不及防睜開雙眼,猛地同他換了個位置將他死死按在榻上,冷冷看著他。
……正是陸離。
這回媯夬認出來了。
這是他的陸離。
兩人面面相覷許久,陸離臉色很是不好地收回了手,默默挪到了床尾坐著。媯夬不敢同他說話,只能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注視著他,雙手幾乎快將衣裙抓爛。
不知過了多久。
「元宵還在外面等我,」陸離垂下眼避開他的目光,終是率先開了口,忍著心口隱隱作痛的感覺輕聲道:「速戰速決吧。」
「……」媯夬靜默許久,聲音平靜:「好。」
「……」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