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衣衫聲掩蓋了壓抑的呼吸聲,他們在榻間接受著對方毫無理智的親吻。過往的所有愛恨情仇在此刻如同雲煙散去,他們在此刻不再想去糾結究竟誰對誰錯他們只是——
只是想要一個親吻。
只是想要一個能夠徹底占有對方能夠徹底證明對方是自己的能夠與之融合的吻。
他們的靈魂真的太久沒見了。
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在叫囂著回歸本體徹底融合的渴望,衣衫在拉扯間垮下臂彎,露出白皙的腰肢。冰涼的指尖被溫軟包裹,媯夬舔舐著陸離的耳尖,輕聲開口問道:「不後悔了嗎?」
陸離本想回答,卻被身體本能泛起的噁心打斷了話語。
清瘦的身體趴在榻前乾嘔,陸離急促地喘著氣,臉頰因劇烈乾嘔的動作而泛起潮紅。看見陸離乾嘔,媯夬抿抿唇,許久後才微微往後退了退,同他拉開距離側過頭低聲道:「對不起。」
陸離眼睫一顫,許久後才轉過頭,伸出手摸著媯夬的臉,搖了搖頭輕聲道:「沒關係。」
纖長的雙手捧起媯夬的臉頰,陸離用唇描摹著媯夬的輪廓。
先是眼睛。
那雙含了憂傷情緒的丹鳳眼,眼尾布著濃密的白色眼睫,正隨著陸離親吻的動作而顫動。溫熱的鼻息鋪灑在臉頰,心跳聲愈發劇烈。白色的髮絲在榻間交融,曖昧又纏綿。媯夬閉了閉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陸離便在這片醉人的緋色中用舌尖裹起那滴淚,含在唇齒間細細品味著,動作分明無比憐惜,卻又好像帶了十足的偏愛。
……是對他一人的偏愛。
媯夬呼吸一滯。
右臉上淺淺的、總是隱隱作痛的疤痕被指尖摩挲,又落在陸離唇間,被他舔舐細吻。暖意仿佛涓涓細流,從傷口來,又從傷口去,一一撫過他身上曾布過藍鱗的每一處地方。
如此溫柔。
如此愛憐。
如此疼惜。
胸口的兩道疤緊緊相貼,兩顆曾交換過的心臟不斷跳動著,叫囂著想融合。陸離攀著媯夬的肩膀,微微仰起脆弱的脖頸方便他的親吻,輕聲道:「尾巴放出來吧。」
「不後悔了嗎?」
「不後悔了,」陸離垂下眼看向媯夬,片刻後溫柔一笑,搖搖頭道:「沒什麼好後悔的。」
他以前總討厭欲。
欲對他來說是無法控制的本能,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是空洞的被人操縱的軀體。
他曾一度討厭欲,可偏偏那時唯一能證明著他存在的、唯一能讓他活著的只有欲。
於是他後頭開始憎惡欲。
憎惡讓他在快感之中迷失自我、讓他在快感中殺死自我。
他以為自己會死的,畢竟人都會死,早死晚死似乎也無所謂。
可在知道媯夬是喜歡他,而不是喜歡欲後。
一切厭惡、憎惡的情緒瞬間瓦解冰消。
瓦解冰消。
人的一生何其短暫。誠如陸離所說,人都會死。
但因為在這世間有個人會永遠、無條件地愛我,但因為在這世間有個人永遠會願意做我的良藥、陪我從生到死——
所以我願意留下感受世間美好,所以我希望時間再長再長一點,好讓我再多補償一點他,認認真真地告訴他。
「我愛你。」
黑色的尾尖漸漸纏繞在一起,他們緊貼著額頭,鄭重地把自己的靈魂交給了對方。艷紅的侶印微微閃爍著,最後化作一縷淡淡的紅綢,將他們的神魂徹徹底底地系在了一起。
融合。
媯夬閉了閉眼,啞聲道:「其實我很怕融合。」
「我怕消失,是因為我怕你不再記得我。」
「現在呢?」
「……」
沉默許久,媯夬伸出爪爪擦擦陸離眼角的眼淚,含淚笑道:「不怕了。」
如果說莫須有的恐慌是因為分離。
那不再懼怕的底氣就是本為一體。
尾尖撫弄著陸離不安的情緒,殘缺的龍角被媯夬含在口中舔舐。脆弱的龍腹緊緊相貼,陸離眼眸一片渙散,龍爪不自覺地在媯夬身上劃出了幾道淺淺的傷口。媯夬悶哼一聲,反應過來後親親陸離的額間,啞聲問道:「當初是怎麼把元宵孵出來的,做給我看看,嗯?」
陸離抓緊身下的被褥,艱難開口道:「要孵你自己孵……唔……」
「我孵?也不是不行啊,」媯夬故意逗陸離,「但咱倆從哪兒找個蛋來。」
「要不……」灼熱的氣息吐在耳畔,媯夬低啞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你給我生一個?」
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等到眼眸漸漸聚起焦,陸離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喘了口氣低聲道:「元宵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