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同了。我往那一坐,讓教我禮儀的蘇嬤嬤眼前一黑。
侯夫人說,蘇嬤嬤是從宮裡退下來的老人了,專管公主起居的。她特意請回來,就是為了我能脫胎換骨,好參加不久之後的惇王妃生辰宴。
脫了三日,我的手心被蘇嬤嬤的竹篾拍腫了。我問侯夫人:
「不去行不行?」
侯夫人的面色很複雜:「王妃娘娘親自下帖子請的你。」
或許是意識到這種強硬的勸導對我沒用,侯夫人又補充:「你學好了,就可以多出去轉轉,不也很好嗎?」
確實是很好。侯府再大,我也待得厭煩了。於是我只好又給自己打打氣,投入到和蘇嬤嬤的纏鬥中去。
另一邊,我的文化課程也進行得如火如荼,都不必說別的,單看我學會了「如火如荼」這個大詞,就很不一般了。
在這樣的日子裡,我第一次看到雪。早上醒來,我發現外頭大亮了,完全已經誤了蘇嬤嬤的早間功課。我從拔步床上蹦起來,頭狠狠地撞到了立柱,還來不及痛,就喊:
「李嬤嬤!我遲了!」
李嬤嬤一臉慈愛地揭了帳子進來,說:「小姐,天還早著呢。這是下雪了。」
我一下子精神了,往外頭跑。果然只要一點天光照下來,因為一切是白色的,就能把四方映得亮堂堂的。一片片檐瓦都隱沒在天地里,侯府一下子延展開,變得無邊無際,就像——
李嬤嬤和侍女追過來,不由分說給我披上大氅:「小祖宗!凍著了可如何是好!」
我適時地打了一個噴嚏。
非常不幸,第一次看雪,我就被李嬤嬤宣布得了風寒。雖然我覺得自己很健康,但好歹能逃掉幾天的禮儀訓練,侯夫人也叫我不必再去請安,好好將養。
小舟來看我。她的侍女青杏還抱著一柄琴,我一下子苦了臉:
「今天還要學這個?」
我於彈琴一道實在沒有天賦。叫我練半個時辰琴,還不如叫我寫一百篇大字,又或是頭頂盤子站一炷香的牆根。小舟捏捏我的臉,說:
「今天不學。你想聽什麼曲子,我彈來給你解悶,可好?」
好,當病號待遇真好。我縮在被子裡,覺得心滿意足。
「什麼都行嗎?要是我只會哼,不知道譜子呢?」
「彈不出來,算我這小十年白學了。」
小舟笑吟吟看著我,兩隻黑色的眼睛,彎成月牙兒。我想起什麼,輕輕地哼起來記憶里不成曲的調子:「彈這個,好嗎?」
渺遠的聲音,一下子就在她指尖變成真的。我只覺得十幾年隨著水波搖曳的心突然穩穩地落在一片地上。小舟問:
「怎樣?彈得對嗎?」
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點點頭。小舟又說:「調子好,可有沒有詞來配?不限韻,四四五五的句子。」
這下我清醒過來了:「小舟!好姐姐!我還生著病呢!」
小舟狡黠地眨眨眼,一副「我知道你就是為了逃課」的表情。她說:「又不是作律詩。小槳,你很靈光的,想到什麼,寫出來,說不定就很好。」
……我覺得我是真的有一點病了,說不定發熱了。青杏已經麻利地指揮我的侍女鋪好紙、磨好墨,小舟執筆,等著我念。
我說——又或者是我記憶里的阿媽在說——我竟有些分不清這是不是我寫的:
「一舟飄飄,一水迢迢。踏遍浪中月,誤為天上橋。」
「果真很好,」小舟寫完了,又讀一遍,「勝在新奇。小槳,你若再學些格律,更不得了,將來能做個大詩人。」
侍女們也附和起來,我臉上發燙,這下肯定是燒起來了。小舟拍拍我的腦袋,說要去服侍侯夫人用午膳了,下午再來看我。
「到時候有沒有下闕?外頭可有現成的實情實景。」
……早知道不裝病了!今天完全應該去找蘇嬤嬤上課!
第10章
陳端儀再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小槳趴在桌子上睡了,臉上還蹭了好些墨。
小槳的侍女也和她一樣不靠譜,這時候才急急趕來遮掩:「大小姐,我們小姐溫書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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