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風吹折了惠娘的油紙傘,豆大的雨點啪嗒啪嗒往她身上拍,她索性將袋子攬入懷中,用僅剩的一點兒油紙面搭在胸前,不讓雨水滴到防水袋上,那裡有郎君最喜歡的紙墨。
等回到家時,惠娘已然淋成落湯雞,謝壑父子站在家門口等著她,見她這樣子俱是一怔,三人回到屋裡後,惠娘顧不上別的,喜滋滋的將懷中一直護著的防水袋抽出來,遞到謝壑面前道:「給!郎君。」
謝壑接過之後,拂去上面的水珠兒,是兩刀上好的白紙和一塊墨,他心裡掀起一番驚濤駭浪,面上卻波瀾不驚:「不是說今天抱一隻小羊羔回來麼?」她最喜歡小羊羔了,宣兒也喜歡。
惠娘一邊拿干巾擦拭著頭上的雨水一邊說道:「不急,但郎君看了這些心裡定會歡喜。」
謝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塞了一團棉花一樣酸澀,半晌後他才輕聲說道:「我可能……我可能這輩子都科場無名了。」
惠娘一怔,擦頭髮的動作一頓,她本來就心思玲瓏,結合這些日子郎君的反常,她幾乎瞬間猜到那日裴逸安和郎君的談話內容,十有八九是童試報名出了十分棘手的岔子。
她想了想說道:「我讀的書少,講不出許多大道理,可是也知郎君本身便愛讀書,並非汲汲於功名,不過倘若郎君科場有名的話,上可輔政君王天下事,下可濟黎庶安居樂業,即便是不走科舉的路子,郎君亦可教書育人,一日三餐雖不精細,但也可果腹,無論哪種方式,郎君都會與自己喜歡的詩書為伴,如此還有何求?」
謝壑聞言怔在原地,他心裡默默重複這那句:「還有何求?!」
他忍住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拎著防水袋子回到了書房。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防水袋子,裡面的紙並未受到雨水的侵襲,質白如雪,她未必捨得給自己買最好的東西,卻將他所用之物全用她能給得起的最好的。
謝壑心中酸酸澀澀,又暖融融的,儘管外面風雨再大,世上總歸有一處地方留給他遮風擋雨。
謝壑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一聲轟隆隆的巨響由遠及近,仿佛在耳邊炸響,他連忙推開屋門一看,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第26章
湍急的泥漿自山上滾滾而來。
謝宣和柱子正蹲在低洼處全神貫注的釣□□, 並未注意一旁的異常。
等謝壑奪門而出的時候,已是反應不及,他頓時急出一身汗來。
這時, 有一雙大手穩穩的把謝宣撈起來,抱在懷裡,三步兩步走到高台上,李二亦將柱子迅速提到一邊去。
山洪頃刻漫過溝渠,攜著摧枯拉巧之勢, 謝宣剛剛蹲過的地方瞬間被洪水淹沒, 謝壑閉了閉眼,心中泛起一陣陣後怕, 腳底發軟。
「謝謝阿叔。」謝壑對謝老漢道謝, 謝老漢擺了擺手道, 「在山裡討生活要仔細些, 下雨的時候山洪不知什麼時候就來了,小孩子可不能隨便在河溝附近玩耍, 很危險的。」
謝壑真誠點頭道:「是。」
柱子那頭已經挨上揍了, 李二脫了草鞋扒了柱子的褲子,將他按在大馬凳上就是一頓抽,柱子慘叫不已。
謝宣揭了頭頂的苘葉,小心翼翼的討好道:「爹爹,我再也不這樣了。」意思是你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