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壑當時心中自嘲,怎麼會產生這樣懦弱的念頭呢?他也有個像竹筐里的男童一樣可愛的寶寶,在等他回家呢。
他風塵僕僕的到達臨安的那天,是個夜晚,惠娘開門時吃了一驚,或許是被他那狼狽的模樣嚇到了,但她什麼也沒問,給他燒了一桶熱水沐浴,又給他下了一碗陽春麵,裡面悄悄臥了個荷包蛋,後來他才知道,那是家里最後一個荷包蛋了。
宣兒見他回來了,似乎對他這個爹爹很陌生,睜著一雙和他極為相似的金絲丹鳳眼打量著他,片刻後扭扭捏捏的來到他面前伸出雙手:「要阿爹抱!」
「謝臨淵,你自己的胖兒子自己抱!好重!你這小子天天在家嗑金條嗎?」藺冕齜牙咧嘴的將謝宣往謝壑懷裡塞。
「藺叔叔,你這年紀輕輕的,有點弱哦。」謝宣扭頭補刀道,他仰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像太陽一樣,驅散世間一切陰霾。
謝壑聞言回過神來,將大胖小子扛在肩頭說道:「多謝諸位美意,臨淵改日請大家吃酒。」
他步伐很是輕快,急急的想要回家去。
寧國府的管家扛來一筐銅錢,舉在頭頂上,謝宣一把一把的將其拋給前來道喜的人,主打一個人人有份,活脫脫一副散財童子的模樣。
惠娘和謝徽在家門口翹首以盼,先等來了官府報喜的人:「恭喜國公爺,令公子摘的頭名!前途無量啊!」
「哈哈,同喜,同喜!」謝徽在家門口做散財翁,祖孫倆喜好一致,愛給前來賀喜的人發錢。
惠娘聽聞謝壑高中的喜訊後,雙手合十竟念起了佛號:「阿彌陀佛,郎君總算熬出來了!」
謝老漢和薛氏何曾有過這麼風光的時候,會元郎的伯父伯母!做夢都能笑醒了,他們也湊到竹筐前給前來道賀的人打發賞錢。
正熱鬧著,謝壑帶著謝宣回來了,謝壑將兒子放在地上,他緩緩走到惠娘面前說道:「有些餓了,想吃陽春麵,裡面臥個荷包蛋。」
「好!我做給你吃。」惠娘笑道,她拾步往廚房走去,未曾想謝壑也抬腳跟了上來,惠娘扭頭道,「灶房油煙大,郎君在房間里等著就是。」
未料謝壑失笑道:「無妨。」
惠娘走到哪裡他走到哪裡,惠娘摸什麼他摸什麼,比他八歲的兒子還孩子氣,又笨手笨腳的。
惠娘抿唇偷笑,沒有拆穿他,未幾多時,一碗香噴噴點綴著嫩綠色蔥末和燦黃色油星兒的陽春麵擺到了他面前。
有廚娘跑過來問:「夫人,有雞湯和佐口小菜呢。」
惠娘擺擺手道:「不用,郎君口味清淡。」其實,她知道他要吃陽春麵不是因為什麼口味清淡,甚至不一定是真的餓了,而是只想再嘗嘗多年前那晚的味道,彼時家貧如洗,去哪裡尋什麼雞湯與肉乾呢?左不過是些粗茶淡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