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兵黷武非賢臣所為。」顏斐拍著桌子說道。
「這就是了,顏老問我為何不留下來為官家出謀劃策,從君至臣,ῳ*Ɩ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謝宣攥緊拳頭痛心疾首道。
「你可知大齊百姓要為你的志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顏斐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問道。
「汴京依舊歌舞昇平,有誰會在乎天下百姓的死活嗎?如果在乎就不會發生熙州慘案,如果在乎西六州的百姓就不會被鋸齒一樣的兵燹之禍來回拉扯,如果在乎當初藺祈變法時就不會有流民圖傳到先帝的手中。當日官家問政於我,您也在場,您今日來質問我為何不替朝廷出盡全力,卻獨獨忘了官家問我的第一句話是如何在不削減官員現有待遇的情況下實施新政?」謝宣閉了閉眼說道,「您與藺相私交甚篤,縱然政見不同,亦頗欣賞對方,應當明白對於新政事宜沒人能做的比他更好。」
「您剛剛指責我窮兵黷武,可這是我唯一能盤活全局的法子,我一直在努力的做,但您不會認同的。」謝宣輕嘆道,他的眼圈微微紅了。
今日他這番話著實大膽,這不是那個冷靜睿智的聞金金該說的,卻是顏斐的關門弟子謝宣可以說的。
拳拳之心,肝膽相照。
謝宣說完之後,整個房間又沉默了下來,遲意與李從庚面面相覷,他們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幾息之後,顏斐開口道:「我不是來指責你的。」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封請柬來遞到謝宣手上,「這個給你,別上躥下跳去磨別人了,讓人看了笑話。」
謝宣捧著這重若千斤的請柬,低頭重重的應道:「嗯!」
「既然你選擇了自己想走的路就要努力做好它。」顏斐起身囑咐道。
「是。」謝宣乖乖應道,他見顏斐要走,忙也站起身來相送。
顏斐擺了擺手制止道:「好不容易鬆快一日,便在這裡好好玩吧。」說罷,他抬腳走出了房間,遲意和李從庚立馬跟上,孰料顏斐怒斥一聲道,「我不叫他送,難道還叫你們送?!都坐回去吧。」
「是。」顏斐一向為人冷肅,兩個小輩乖乖止了腳步,但三人仍目送他離開,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李從庚這才把門關上,轉過頭來卻見謝宣憑窗而立,外邊的繁華熱鬧皆不入他眼。
因為謝宣正雙眼通紅,默默涌淚。
遲李二人皆為謝宣至交,當然知道謝宣為什麼哭,他們拍了拍謝宣的肩膀道:「無論世事如何變遷,至少我們是同路中人。」
謝宣覺得自己這副模樣有點丟人,他坐了下來,雙手捂住面龐繼續沉默垂淚,李從庚打謝宣五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他很少見他哭,而遲意從來沒見過他哭的,二人心中亦惻然。
「我亦飄零久,到頭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謝宣重重的嘆道。
是啊,不敢在汴京以真實面目真實身份示人,有家不敢回,父祖不敢認,恩師不敢認,同窗好友泰半也不好相認,這樣的孤獨冷清非常人所能承受,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遲意大大咧咧的說道:「快收了你這神通,搞得像顏老把你掃地出門了一樣?平日裡他多嚴肅的一個人啊,不也沒對你怎麼樣?還親自給你送來了請柬,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