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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處肌膚微微凸起來,呈現出淺褐色,是陳年的舊痕。卻不難以此想像出,曾經破開的傷口是如何致命,引發了何等劇痛。

「你……」江沅聲黑瞳忽黯,在剎那間顯出錯愕,「為什麼會留著這道疤?」

疤痕的位置與心臟相鄰,在右肺的內側緣,這個地方……是在十二年前的海嘯時留下的。

為什麼它還存在?難道迄今為止,你都沒接受過創痕修復麼?

他尚未問完,商沉釉卡頓地眨了下眼睫,斂下眸徹底失語。江沅聲的眸色漸漸發沉,眉目間鬱氣滋長。

平復好錯亂的思緒,江沅聲再次捧起Chio的下頜。

思索片刻,他像下定決心般換了語氣,頗為嚴厲地說:「商沉釉,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對我隱瞞了什麼?」

聞言,那雙灰眸似是燒化的殘血,再不含一星的光芒,商沉釉很聽話地抬起眼瞼,瞳光卻愈發空洞。

灰瞳的視線飄散不定,落在江沅聲眼底。他發現吐真劑的藥效正在消減,商沉釉的意識似乎正在與神經素抗爭,鬢角處因此漫起了一層薄汗。

江沅聲蹙著眉,察覺T920的藥效時長已臨近極限,因此加重語氣道:「回答我,你是否對我有所隱瞞?」

命令式的提問後,不過須臾,商沉釉的額發被冷汗浸透,他面色慘白,被藥效控制著順從地答:「……是。」

「既然如此,那你專心聽我的提問。」江沅聲掐住他下頜,語氣更沉更冷。

得到對方的安靜配合,江沅聲緩和語氣,嘗試去複述記憶里事件,對他進行逐步引導:

「十二年前,遲厄斯島突發海嘯,我們一起被埋在了廢墟下。救援隊登島前,你和我先後因虛脫而陷入昏迷。而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哥哥,你還記不記得?」

商沉釉沉默不語,眉心微瀾,依舊拒絕回答。

「好,換個問法。」

江沅聲吐息幾秒,手指安撫著蹭他,又說:「我昏迷了整整七日,醒來後已被帶到華國。後來,我多次嘗試聯繫你,可你卻像從此人間蒸發,音訊全斷——所以那時,你去了哪裡?」

連聲問完後,江沅聲再次耐心地停下,直到對方的瞳光開始混亂,額發汗透,似在盡力調動回憶。

可意志與藥效相抵抗時,商沉釉的表情愈發空茫,狀態也愈發痛苦。

江沅聲感到焦慮,不禁將語氣調低,更凶地向他施壓:「Chio,不准反抗藥效,順從本能向我坦白,你可以做到麼?」

終於,商沉釉輕啞地答:「可以……做到。」

藥效徹底接管神智,商沉釉的語調再無情緒起伏,機械吐字:「海嘯停後,他將我關入禁i室,我向神懺悔……為死者贖罪……」

輕如氣流的一句話,江沅聲卻敏銳地聽出言外之音,一樁真相呼之欲出。

他不禁加快語速,追問:「他是誰?你為什麼要『懺悔』?所謂『死者』又是誰,是否和你有關聯?哥哥,你到底遭遇過什麼?」

然而莫名地,一連串的問句被傳達過去後,商沉釉竟然忽地滾過喉結,低啞地笑起來。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反應。

江沅聲微頓了下,鬆開眉心,隨即聽出了對方笑聲里的古怪。

這些笑聲不含任何情緒,極度不自然,伴隨生理性的尾聲顫抖,更像是PTSD患者,在脫離創傷環境後,再次被觸發時,作出的定式應激反應。

精神創傷,應激反應……

江沅聲盯他半晌,混亂間忽而想起,今天凌晨他在BRMC輸液時,Chio曾向他介紹過一名醫生。

拉格爾·華森,任職精神科,且與Chio是熟識。

此刻,江沅聲回憶當時情境,這位醫生的表現十分暴躁,動輒發泄怒氣,江沅聲驚覺,醫生本人與其職業有種很強的違和感。

半晌後,江沅聲驀地抬眸,得出一個荒謬至極的推論:

十餘年間,Chio始終沒有消除疤痕,而這或許均非出於他本人意願,實則是被人為誘導過的結果——無論是生理上的疤痕,還是精神上的創傷。

他定在那裡,心底盤點出全部線索:精神科醫生,精神創傷,災難式海嘯,災後懺悔、死者。

最後,他的思緒聚焦在『死者』上。

既然得以留下精神創傷,『死者』必須與Chio有密切聯繫,而當時在廢墟下與Chio一起的人……

一瞬間線索收攏,似無數多米洛骨牌連串傾倒,露出藏在最後方的終點牌。

江沅聲盯著那道推論,瞳孔震顫,面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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