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無可奈何,梁印星打電話求助,有陌生的醫生現身,為他領路。
江沅聲抿唇垂眸,沉默地跟著腳步走,乘坐電梯,穿越長廊,他來到一間術後監護室的隔離門前。
醫生用威利語告訴他,他找的人就在門內側,仍在昏迷中。
頭頂白燈照得刺目,江沅聲站在燦光下,一雙眼失焦,視線定定地卡在半空,極度茫然。
梁印星不敢過分靠近,遲疑地試問:「你想在這裡等他麼?」
江沅聲視線移動,似乎是要看向梁印星,卻無法準確定位。他對著空無一人的位置,低悶地應答:「嗯。」
「那……」梁印星說不出勸阻的話,轉而道,「那先找地方坐下,可以麼?你還帶著傷,可能會……」
可能會什麼,梁印星欲言又止。江沅聲怔然,頷首,任由對方拽住他手腕,到牆畔的長椅坐下。
得知被允許留在這裡,江沅聲不再過分驚恐。他手指籠在袖中,毛絨絨的髮絲半遮眉眼,顯得格外乖巧。
醫生趁勢走近,拿著掌心手電撥開眼瞼,為江沅聲檢查眼部。排除外傷後,梁印星與醫生交流幾句,決定先去開單取藥。
那名華人陪護趕過來,梁印星臨走前叮囑她,務必照看好病人。
很快,梁印星離開,亂七八糟的人聲消失,醫院裡冷氣十足,消毒水味帶著清寒安靜地瀰漫。
「江先生。」陪護為他蓋了條薄毯,在他跟前矮身道,「您還需要什麼,隨時告訴我。」
江沅聲仰頭,露出很淺的笑:「謝謝。」
見狀,陪護頓了頓,有點憐憫地嘆了口氣,溫聲安慰道:「上帝保佑,一定會沒事的。」
不會保佑的。江沅聲心想。從那場海嘯起,我與Chio就已遭到神明拋棄。
陪護盡職地整理好薄毯,江沅聲很禮貌地點頭,隨即不再講話。
時間在周圍緩慢移動,從夜半,到破曉,再到天明日升。
某個瞬間,院內照明系統轉成低功率模式,光線柔和幾分。那道隔離門刺啦一響,就在此刻忽然開啟。
江沅聲的薄毯掉落,他倉皇地站起,醫護們的急促腳步聲從門內出現,伴隨滾輪向另一端滑去。
「Any dependents here?」人群中某位醫生詢問道。
「ME.」
江沅聲走向他,認領病人的家屬身份,詢問治療情況。
醫生的表述很簡潔,病人剛才已經清醒,但狀態並不樂觀。江沅聲面色蒼白地應答,問對方現在能否探視。
見他狀態明顯不對,醫生面露猶豫,忽然對話被打斷。
「探視沒必要。」
Vincent從遠處大步走來,身後跟著群安保和醫生。他開口用了威利語,語氣很沉:「我是病人名義上的父親,現在要帶他出院。」
話畢,在場的人為之一滯,周圍靜了半秒。
「抱歉江先生。」
Vincent停在江沅聲身前,側過臉,態度冷硬地道:「近幾天輿論擴散,為了避免集團內部動盪,我必須隨時確保他的安全,請您理解。」
*
三小時後,飛機抵達南洲。血紅的日輪升至正空,卻漸漸被濃雲吞噬光芒。
雨幕轟然傾倒,眨眼淹沒整座城市,千百高樓消失在水霧後。氣象台向南洲大陸各處發出紅色警報,預測雷暴危險。
陰沉天光下,飛機在滑行跑道上降停。大雨中駛出一輛醫療車,直抵帕斯勞的度假莊園的住宅區,內部早已開啟遮雨模式。
電梯將車輛帶到三樓,車內滾床自動滑行,醫生們在兩側跟隨,患者被安然無恙地送進室內。
醫療車內跟著有另外兩人下來,江沅聲踉蹌半步,在隆隆閃電下驚恐地咬了下唇。
他自小害怕打雷,面色一時愈發慘白。
身後,Vincent表情凝重,絲毫不在意他的狀態。見此刻周圍無人,Vincent攥住他的手腕,強行帶著他疾步走出電梯,推他站到起居室里。
「江先生,給我一個交代。」Vincent扶著他肩膀,語氣焦急,「為什麼Chio會去緬國,又為什麼會受重傷?」
江沅聲抬頭望他,哪怕全程並未淋雨,卻依舊滿臉濕痕。他瞪大眼睛,不答反問:「你是他的父親,為什麼?」
Vincent深吸了口氣,努力維持理智,快速道:「因為喪母時Chio尚且年幼,他的母親死因特殊,我不得不採取手段,保全他們。」
「回答我,求你。」Vincent再次追問,吐字越來越急,「這次你們受傷,是不是和拉格爾有關?那該死的庸醫對他做了什麼?」
「對。」江沅聲徑直承認,語調同樣遏不住發顫,「拉格爾覬覦Chio的資產,劫走我引導Chio現身。隨後他給Chio注入大劑量藥物,拿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