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孩子也不是這麼個辦法,我會勸勸你爸爸。」
她滿心期待。
然而什麼都沒有改變。
那只是班主任在當時情景下的隨口一說,只有她記在了心中。
沒有人覺得那是暴力。
「天下就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你爸爸也是愛你啊。」
每個人都這麼說。
就連住在隔壁的老奶奶來勸架時,也是這麼說。
錯的不是打人的魏杉,錯的是挨打的魏芷。
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就連王琳,也只會哭泣。
自從慘叫聲引來隔壁鄰居的勸架後,魏杉規定他們挨打時不許發出聲音,越哭喊,越會被打得更慘。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學會了咬緊牙關,緊繃身體,默默祈禱痛苦儘早結束。
她必須日復一日地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事情被魏杉毆打,或者束手無策地看著王琳被毆打。她想要輟學打工,逃離這個家,卻因年紀太小,就算輟學也沒人敢雇她。她想要報警尋求幫助,卻在網上查不到一個因為長期家暴而失去監護權的例子。就算告訴老師,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談話,然後換來魏杉更為狠心的毆打。
她沒有任何地方可去。
活下去的唯一辦法就是泯滅內心情感討好魏杉以換取一時安寧。
痛苦和絕望反覆侵蝕著她的心靈,幼小的她向每一個神靈甚至惡魔祈禱,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活著是一件痛苦而孤獨的事,人從誕生起就是孤零零一人,什麼依靠什麼扶持,都是自欺欺人、粉飾太平的謊話。
她和人世間的聯繫,在那一刻就斷掉了。
即使皮帶印會隨著時間淡去,刻在她心靈上的傷痕卻永遠不會。
幾十鞭下去,魏杉氣喘吁吁,倒退一步扶住桌子,另一隻手捂住了胸口。
在她長大成人後,魏杉動手的次數越來越少。並不是他改過自新了,而是他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他如此激動了。
家暴者並不會洗心革面,能讓他們停下暴力的,只會是他們也無法對抗的東西。
魏芷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
她笑得越來越大聲,笑出了眼淚。
魏來被她嚇到,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她的雙手,向後退了幾步。
就連蜷縮在角落的王琳,也忍不住滿眼淚光地朝她看來。
「你笑什麼笑?!」魏杉大吼道。
「我笑你在白費功夫……你想讓我借網貸,好啊,我借就是了。」魏芷從包里拿出手機,解鎖之後打開隱私空間,將手機扔給身後的魏來,「只要你借得出來,多少我都給你借。」
她滿臉淚水地笑道。
魏杉又疑惑又憤怒地看向搗鼓手機的魏來。
不過片刻,魏來慌張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爸!她早就把網貸借了個遍,這、這好像已經欠了一百多萬!」
魏來的一句話,仿佛砸穿冰面的一塊巨石,石頭落入冰水,裂紋還在繼續。
震驚、恐慌、難以置信的目光從四面而來,齊聚在魏芷身上。
「我早就說過,她是個神經病!」魏來憤怒大叫道,衝到陽台上擺放摺疊床的地方,從枕頭下方摸出了一把藥片朝魏芷擲來。
許多沒有包裝的板狀藥片漫天飛舞,其中一板藥片划過魏芷的臉頰,尖銳的金屬角刺痛了她早已麻木的自尊。
緊接而來的混亂再次升級,被徹底激怒的魏芷和買房夢碎的魏來扭打在一起,他們之間在多年的告密、競爭之下,早已不剩任何手足情誼。魏來的一腳一拳都用盡全力,恨不得當場打死魏芷。就連想要拉架的王琳,也被誤傷了幾拳。
魏杉絲毫不關心面前的毆打,仍拿著她的手機,不死心地查看貸款額度。
魏芷一腳踢在魏來□□,趁他吃痛鬆手的時候,衝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