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事情,你瞎攙和什麼。」
習蔓菁一反常態地開了口。她的面前放著桌上唯一一杯咖啡,她正用精心保養的右手,捏著小巧的咖啡勺輕輕攪動波瀾。黑色的咖啡液在杯中波盪,映襯著她鮮紅的指甲。
「什麼叫瞎攙和?我這是為他們好——」季鍾永緊皺眉頭,不服氣道。
「小魏遭遇不幸已經夠可憐了,你還讓他兩分手,不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嗎?」習蔓菁說。
季鍾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習蔓菁。除了關乎季騰,她從未對外界發表過什麼意見,仿佛季騰昏迷之後,她對一切都無所謂了。
「小魏對騰騰很好。」習蔓菁拿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你自己想清楚吧。」
放下咖啡杯後,也不待季鍾永回答,習蔓菁已經起身離開了客廳,朝二樓樓梯走去。
季琪琨趁熱打鐵,再次說道:「大伯——」
「行了行了,你們自己想清楚就行。」季鍾永緊皺眉頭,揮了揮手,「別以後後悔了再來怪我沒提醒你們。」
事情結束得比魏芷想像中更快,季鍾永不再提讓兩人分開的事,只是單獨把季琪琨叫去了書房。
魏芷此時再跟過去就太明顯了,她也想知道習蔓菁為她說話的原因,於是去了二樓的看護房。
踏上二樓,空氣里就開始出現消毒水的氣味,雪白的看護房內,中央空調輕柔地運轉著,持續地輸出冷氣。幾台醫療儀器整齊地排列在房間的一側,銀白色的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心電監護儀的屏幕顯示著穩定的波形,偶爾發出輕微的「嘟嘟」聲。
習蔓菁正在床邊幫助季騰翻身,魏芷連忙上前接過了她手裡的活。
因為常年的癱瘓,季騰身上的肌肉幾乎都萎縮了,他雖然是個成年男性,但體重卻只有四十公斤。一個母親,十年如一日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在沉睡中逐漸變形,魏芷無法想像那種感受。
把季騰重新翻了個身後,習蔓菁在床邊坐下,魏芷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伯母,謝謝您剛剛為我說話……」魏芷主動開啟話題。
習蔓菁的目光專注地凝視著病床上的兒子,過了半晌才回答道:
「我只是不放心把騰騰交給其他人。」
魏芷投桃報李,表示自己會努力照顧好季騰。
「……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習蔓菁的冷笑讓魏芷愣住。
「你知道我兒子是怎麼出事的嗎?」她抬起頭來,直視著驚訝的魏芷。
「我聽說……大哥是從三樓失足摔下來的。」
「有的失足是真的,有的失足是假的。除了受害者和兇手,誰能說得清?」習蔓菁淡淡道,「季琪琨很幸運,他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者,而我的騰騰,又自此昏迷不醒。」
「伯母的意思是,懷疑……」
「不是懷疑,」習蔓菁冷笑著打斷了她,「是確信。」
魏芷一時沒有說話。
「所以,我讓你照顧好自己。」習蔓菁站起身,在魏芷耳邊低聲說道,「別成為下一個躺在這裡的人。」
第27章
兩人回到季琪琨家的時候,帶著初秋寒意的月亮已經升至寬廣的落地窗外。
因為耽擱了做晚飯的時間,魏芷從冰箱冷凍室里拿了兩塊牛排出來,用微波爐快速解凍。
季琪琨解開襯衫上的第三顆紐扣,姿態放鬆地陷在客廳的長沙發里。
「大伯說,讓我們直接去領證,過兩年再補辦婚禮。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啊。」
「對我來說,只要能和你結婚,有沒有那個儀式都是一樣的。」季琪琨眯著眼,唇邊帶著淡笑,定定地注視著背對他站在中島廚房前的魏芷,「你呢?」
電子屏幕上的倒計時緩緩減少,深紅色的牛排在旋轉的轉盤上移動。橙黃色的燈光下充斥著狹窄的空間,覆在血肉上的冰霜肉眼可見地消失。
魏芷最後看了一眼逐漸露出鮮紅本貌的肉塊,轉身看向季琪琨。
「我當然也一樣。」魏芷微笑著說。
季琪琨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中島,從身後輕輕環住魏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