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出錢,她一個打零工的又有什麼錢?頭兩年還陸陸續續給一些,等她小兒子成家亮出生,就再沒見過錢了。所以老阿婆不收我,又怎麼辦呢?我有父母,不是孤兒,孤兒院都送不進去的。只能她養著了。」
「那……你……恨你媽媽嗎?」
「有什麼好恨的?她生了成學亮之後,要在家帶孩子,一點收入都沒有。想給我那也得拿得出來啊。」蘇行人可沒興趣跟個自身難保的女人過不去,「非要說恨,陸世航還有收了彩禮的外公舅舅,哪個不比她可恨?就好比你哥,我看他也不怎麼恨你媽吧?」
楚衍垂下眼:「是,她們並非罪魁。」
話雖如此,蘇行人對蘇媛的印象也不怎麼樣。他不理解,好好一個大學生,是怎麼每一步都選錯的?聞九玉和鄒映芳,那都屬於沒得選,但蘇媛真不是。她正經考進去的大學生,被陸世航整了,竟然真老老實實的辦退學?呵呵!
換成他,分分鐘能脖子上掛塊牌子,往天橋上喊冤去。本來就是陸世航不占理,校領導與之狼狽為奸迫害女學生還有理了!?
既然敢把別人逼上絕路,那就得承受反噬和後果。那年代保守歸保守,但富二代搞大女學生肚子的事兒,真當學校不用承擔責任的?首先一條,富二代誰放進學校的?
之後的選擇更是慘不忍睹。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把孩子生下來。
當然,站在蘇行人的立場,這點他不好說什麼。但彩禮那事兒……蘇行人想起來都覺得腦子眼兒疼。非要收彩禮,你把彩禮攥自己手上不好嗎?居然最後落弟弟手裡去了……這操作簡直令人窒息!
更窒息的是,後來蘇媛生了成學亮竟徹底安份下來了。可堂堂前學霸,好歹弄個成教啊,好歹拿個大學文憑啊!
那會兒成教的考試難度,對正經大本科生來說算什麼?而那時成教的學歷也是值錢的。只要拿個成教文憑,是不是就不用掃大街了?
結果,成家瑋怕她跑路,不准她考,她就真不考了……要知道成家瑋可是國企員工,他的言行是受到組織約束的。
只要蘇媛敢豁出去考,成家瑋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結果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真的放棄了讀書,老老實實在家帶孩子。
蘇行人:「……」怎麼說呢,蘇行人確實不恨她,但也真不想認她,沒別的,有這麼個弱智媽嫌丟人!
所以蘇行人談往事時,最不喜歡談蘇媛。於是他岔開話題:「反正老阿婆有退休金,同時這事兒報給了氮肥廠所屬的社區,作為事實孤兒,街道也給了點補貼。加上老阿婆在氮肥廠的同事們,覺得她丈夫兒子都沒了,白撿個孫子挺好的,都幫著她照看我。」
「那阿婆現在還在嗎?」楚衍問。
「早不在了。」蘇行人悵然道,「我9歲多時,她就因病去世了。臨終前,她找來了氮肥廠的老領導和街道的工作人員,進行了遺囑公證。把她的老破小留給了我。」
蘇行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阿婆那時候拉著我的手,一字一句的跟我說,如果沒錢花了,就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再去大院裡租個單間。房租的差價,差不多夠我生活了。」
聽到這裡,楚衍心裡湧起了濃濃的酸意。他不自覺的握住了蘇行人的手,無聲的傳遞著自己的安慰。
一個孩子,失去庇佑會有多艱難,他比誰都清楚。當年的他已經18歲成年,仍舊舉步維艱。9歲的孩子,連唯一肯收留他的阿婆都不在了,那他成長的路上經歷了多少坎坷,都不敢細想。
「事實證明,阿婆眼光卓絕。」蘇行人倒不覺得自己多坎坷,反而覺得一切都挺順的,「她留給我的房子,成了我事業的起點。」即使沒有陸家,他也功成名就了。而一切的源頭,來自於那套房子開的小門臉。只可惜,老阿婆看不到了。
熟悉的街景從眼角掠過,過去的回憶也一點點在蘇行人的腦海里爭先恐後的甦醒。小商販的吆喝,街坊鄰居的談天說地,芸芸眾生的善與惡……都曾在他幼小的世界裡,鮮活的演繹著。
只不過,隨著他的逐漸遠離,那些不重要的回憶漸漸褪色,最終被扔到了記憶的角落裡。直到今天,他帶著楚衍,重新回到了這裡。
老舊工廠的職工宿舍,門禁形同虛設。蘇行人的車隊長驅直入,最終停在了一棵老榕樹下。
嘻嘻零食超市破落的牌匾映入眼帘。蘇行人從回憶中驚醒,轉頭沖楚衍笑道:「到了,我們下車吧。」
第68章 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