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秘書畢竟只是打工人,即使關門也是輕拿輕放,儘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那現在秘書處還有誰敢拍總裁辦公室的大門?除了侯東澄,沒別人了唄。
楚衍險些笑出聲來,他哥確實長進了,知道了管理與吃瓜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沒有真理越辯越明的選項。一切爭執,最好先小範圍摁住,解決了再往外通知。
看見楚衍臉上的笑意,柳靖的火氣蹭蹭往上涌。既然楚衍的人關了門,那他也懶得裝出凜然大義的模樣,當即沉下臉來,陰惻惻的道:「你現在翅膀硬了,所以敢跟我們玩獨斷朝綱了?你擅自變更公司副總的工作與權限,問過董事會的意見了嗎?」
楚衍挑眉:「擅自變更?開拓線下渠道,難道不是唐總的工作?」
「放你媽的狗屁!」柳靖直接開罵,「誰不知道散裝產線早晚要放棄?你分明在假公濟私。」
「柳副總!請注意你的言辭!」楚衍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誰說公司要放棄散裝產線?我們既然已經承諾過相關部門,儘可能的保障老員工的崗位問題,就絕不能食言。如若柳副總執意在公司里散播謠言,那我必定是要請示董事會的。」
柳靖一噎!散裝產線一直是妙言的心頭刺。說句到家的,把那兩條舊產線砍掉,他管理的難度都要下調幾個檔次。因為散裝產線還是上世紀90年代從國外弄回來的淘汰品,真要追溯,生產年限都得到1971年。
那倒霉產線結實倒是挺結實,幾十年過去了,每每故障,敲敲打打幾次又能重新運轉。但整個產線占地面積廣不說,還噪音大、全手工操作,更得養個維修班,但凡是個干企業管理的,都得看這玩意兒不順眼。
但恰恰因為落後,才需要一大堆工人,才能解決讓政府頭痛的就業問題。
否則都像楚衍引進的那條安心褲產線一樣,全程只需要2-3個高級技術工人。那散裝產線相關的千多號人怎麼辦?妙言總共不到兩千人,散裝產線占了一大半。其人員臃腫程度,可謂不是國企,勝似國企。
這裡面當然有很多歷史原因,比如說散裝產線的工人都是跟著侯子芳一起奮鬥過的女工,她們到了退休的年紀時,侯子芳親口答應讓她們的女兒來頂班。
這就導致目前散裝產線的女工基本都是40歲上下,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真要全裁了,侯子芳的老朋友們,如何能安享晚年?
此外,侯子芳是有點子婦女解放思想在身上的。她當年做衛生巾,就是因為草木灰和衛生紙不僅容易引發感染,更是極大的干擾著婦女們的工作。婦女們想要撐起半邊天,就絕不能被月經拖了後腿。
而今,底層仍舊有無數婦女用不起高檔衛生巾,如今市面上僅剩不多的舊產線,幾乎是解決她們困境的唯一途徑。如果侯子芳在世,她是絕不肯放棄的。那一向把侯子芳當指路明燈的黎世建又怎麼可能放棄?
為婦女謀福利是妙言的企業精神。放棄了曾經一起奮鬥的女工、放棄了底層掙扎的婦女權益,那妙言還是妙言嗎?
縱然楚衍身為男人,對這方面感觸不深,但他也知道,妙言能有今天,離不開第一代人的努力。真把散裝產線幹掉,才是真正的過河拆橋。
因此,他讓唐志勤組織人手去調查下沉市場,製作相應的方案,固然是給唐志勤一個充分的暗示,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但,同樣也希望唐志勤真能做好研究,他才方便與嘻嘻見面,真正尋找出一條可行的路徑出來。
何況這對唐志勤真的是壞事嗎?線下渠道,下沉市場才是大趨勢。楚衍讓他帶薪為他自己的將來鋪路,有何不可?
唐志勤不過是個打工人,妙言幹不了,有的是廠子能幹。但掌握在自己手裡的信息與渠道,永遠是他自己的。
楚衍自認自己做得還算體面,相信唐志勤也不會有多大意見——他自己站錯了隊,作為一個成熟的打工人,就得有被踹走的覺悟。這是最基礎的商業規則,唐志勤不至於不懂。
所以,真正讓柳靖憤怒的,正是楚衍與唐志勤的「共識」。唐志勤能輕而易舉的抽身而去,但始終對妙言虎視眈眈的柳靖,怎可能願意更換山頭?
一旦唐志勤離開,他的控制範圍必然急劇縮減,一心想對楚衍取而代之的他,如何能忍!
「紙漿的成本每年都在升高。」柳靖的手掌再次重重拍在桌面上,「散裝產線能維持收支平衡已經很困難了。如果打通了下沉渠道,加大了產能,那不是越生產越虧本,到時候你來補貼其中成本?」
「柳副總,你未免太激動了。我有說現在加大生產?」楚衍反問,「我什麼時候越過董事會,擅自做過決定了?」
楚衍目光平靜,「只不過銷售部今年業績不進反退,唐總閒著也是閒著,我給他派點活兒怎麼了?我身為CEO,怎麼管理手下員工,不需要柳副總批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