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師。」低頭擺著貢品的俞偉峰聲音平和、又帶著幾分笑意,「好些年沒給您買到您愛吃的薩其馬了。今年啊,我總算在您小孫子投資的線上超市看到了。買了兩斤給您嘗嘗鮮。」
楚衍微怔,說的是哈哈貨櫃嗎?
「您別說,那個線上超市挺好用的。我女兒在那上面,買了好幾車你們妙言的散裝衛生紙衛生巾,往鄉下扶貧去了。」俞偉峰說著笑出了聲,「我倒要看看她那個扶貧幹部,能做成什麼樣子。」
「對了,那個超市還是您大孫子代言的。演個快遞員,演得活靈活現的。」
俞偉峰跟楚衍一樣,東拉西扯說了一堆。但都是報喜不報憂,仿佛他的老師還活生生的坐在面前,含笑聽著他講話。
國人講究事死如事生,在晚輩心裡,敬愛的長輩哪怕死了,仍然還是在的。至少,大家願意相信他們還在,只是人鬼殊途,見不到面而已。
因此,俞偉峰跟柳洪山說完,又去跟侯子芳和楚開元打了個招呼,才整整衣裳,結束了此次的拜訪。
既然在墓園撞見,兩個人自然走到了一起。柳洪山夫妻喜歡山水,所以墓地選得頗遠。距離市區幾十公里外的山地,人煙稀少,寧靜非常。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無關緊要的家常,直到走出了墓園、走到了停車場,俞偉峰的話題忽然一頓,開口問道:「你哥呢?」
「我們正日子還要來。」楚衍扯了扯嘴角,「我今天是閒著,想外公了,過來走走。」
俞偉峰點點頭,只要侯東澄會來,他倒不在乎早來晚來。何況柳洪山和侯子芳的慈善基金幫過太多人,每年忌日都烏央烏央的全是人。確實需要有主事的,侯東澄是必須出席的。楚衍倒不必在那天湊熱鬧,不為真假少爺,主要是楚衍一向身體不好,人多了他容易出狀況。
於是俞偉峰話鋒一轉。
「你也不能總閒著,陸家……」他習慣性的說教,忽又想起目前彼此略有些尷尬的立場,頓了好一會兒,終是選擇了開口,「年輕人,要有自己的事業才好。」
楚衍接收到來自長輩的好意,笑道:「伯伯說的是。我也沒真閒著,最近再考慮幾個投資項目,還有……我想試試參加高考。」
「高考啊……」俞偉峰想起了往事,抬手在楚衍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你能對自己的未來有清晰的規劃,伯伯很高興。」
「伯伯還願意教導我,我也很高興。」
俞偉峰笑出聲來。他年輕的時候,不太喜歡柔柔弱弱的楚衍,總覺得男孩子要陽光開朗、要身強體健。可隨著年齡增長,再看到楚衍這樣句句話都讓人熨帖的乖孩子,竟比那些大大咧咧的混小子顯得可愛了。
氣氛和諧下來,楚衍順勢邀請俞偉峰上了自己的車。然而,當車門一關,俞偉峰看到開車的司機時,臉色又不由沉了下來。
「伯伯?」楚衍試探著喊了句。
俞偉峰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問:「我最近聽到些關於你母親的風聲……」他再度沉默,這一次更久,久到楚衍以為他不想多談時,才艱難開口,「是……真的嗎?」
楚衍垂眸,俞偉峰問得如此隱晦,恐怕是從其它渠道知道了柳青青尿檢陽性的事了。於是沉重的點了點頭:「嗯。」
俞偉峰又看了眼司機,繼續追問:「小李怎麼跟著你?他原先不是跟著你母親的嗎?」
楚衍有些意外俞偉峰竟然還記得柳家一個司機,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她自己趕的。李叔看著我長大,我就讓他給我開車了。」
「那她的保鏢都換了?」
「都在我這。」
「勸不動?」
楚衍苦笑。
俞偉峰無話可說。柳青青那性格,楚開元都摁不住,兒子更加沒辦法。
「這要是讓老師知道了……」俞偉峰心中酸澀,他也只有一個獨生女兒,碰掉點油皮都心疼得不得了。如果他家發生這種事,他怕是都不想活了。
「那天直播……」楚衍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我們都不知道,所以也沒想到……她已經完全沒了理智。那時候,我們只想救妙言。兩千多個工人、三四百個住在家屬區的退休女工,如果妙言沒了、地皮沒了,她們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