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十來個小時沒空喘氣兒。」蘇煜說著,忽然反應過來,「我的手術是您做的?機器人您會?您別亂來!」
陸回舟看向他頂著胃的手:「我不是會亂來的那個。」
「唔。」蘇煜頓住手,正了正色,「我也不會亂來。」
陸回舟對這句話未予置評。
「你的手術是你同事主刀、我配合做的,病人腎上腺周圍有嗜鉻細胞瘤,術中高血壓致出血,轉了開放式,其餘還算順利,病人沒有大礙。」
他在蘇煜對面坐下,三言兩語,平靜交代完動盪的手術過程。
蘇煜皺了下眉:「嗜鉻細胞瘤?」
「已經摘掉了。」陸回舟說,「我看她做過篩查並不是VHL患者,應該是巧合。」
蘇煜正想說這個。他抬眼看向陸回舟:別的不說,醫學的問題,跟師祖溝通真的很痛快,和「夢」中一樣,他思路總是跟他異常同步。
不過——「嗜鉻細胞瘤,是您摘的?」
「是。」陸回舟答。
「沒有影像,徒手摘的?」
蘇煜問著,見陸回舟點頭,沉默了一瞬。
他明白這其中的驚險和難度。
「師祖厲害。」蘇煜敬佩中帶一點酸氣,暗中看向陸回舟的手,又忽然怔住,「您用的,是我的手?」
「我還沒有第三隻手。」
嗯,是沒有。蘇煜不自覺握緊手裡的水杯:「我的手,您用著還好?」
陸回舟看他一眼:「你的手不錯。」
不錯?這答案,蘇煜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他還想問什麼,比如……他的手有沒有發癢有沒有抽動,但尊嚴又死死阻攔著他問出來。
舊右手情況不明,此刻,他的新右手倒癢起來,他忍不住抓撓了下,聽見陸回舟開口:「我的手術具體怎麼樣?」
「都挺順利,沒出么蛾子。」蘇煜心不在焉答。
答案過於簡單,陸回舟追問:「劉青——」
「我給他做了保腎。」蘇煜答著,專心起來,看向陸回舟,「師祖嘴上不信我,身體挺誠實?」
「你沒有根治性切除?」陸回舟消化了下他時髦的話,跟他確認。
「沒有。」蘇煜答,「師祖不也這麼打算的嗎?還是您有辦法,用減免費用說服患者。」
他說著,想到自己一番擔驚受怕,不免有些尷尬。
但也有些欣慰:不管怎樣,這事兒上師祖還是信了他。
看來還沒頑固到家。
而且,九十年代醫患還胃癌如虎,也難為師祖能想出招兒說服患者和家屬。
「這算不算我們聯手救了他一命?」蘇煜問。心情大概接近跟偶像同台唱了首歌的粉絲。
然而陸回舟聲音冷靜:「不算。」
嗯?蘇煜愣住,皺了皺眉。
第8章
「和病患溝通只是以防萬一,我並沒有做出決定,打算開刀再看。」陸回舟實事求是道。
只是以防萬一?意思是,他仍然傾向根治性切除?
蘇煜皺眉看向陸回舟。
他坐在沙發上,雖只是虛影,但身姿端正,肩線和褲縫筆直,從頭到腳,從言談到表情,有種刀鋒似的直白,和刀鋒似的冷漠。
「行,」蘇煜冷笑了聲,「您沒有做決定,決定是我一個人做的,出事也是我一個人的事。」
他語氣不善,陸回舟眉心微動,還沒說話,又聽他問:「師祖到過25年,還是不信我?」
「不是——」
「那您是認定了舊標準,不相信新進展?」
「不,我已經看過你說的論文。」
「哦,那您就是愛惜羽毛、不願冒險了?」蘇煜抱著水杯往沙發深處窩了窩,姿勢鬆散,眼神卻銳利,「我知道,沒有《診療指南》背書,改這術式肯定招罵,您放心,我說了我自己承擔,真有意外,吃官司挨罵都我來,和您沒關係。」
「你誤會了——」
「當然,我畢竟是頂著您的殼子做的手術,真出了事可能影響您一世英名,但沒關係,我可以——」
蘇煜講到一半,猛猛頓住。
「你可以如何?」陸回舟問。
「我可以解釋我是穿來的,和你陸大教授沒有關係!」
「好辦法。」陸回舟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