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嫉恨,田玉林臉上一點沒露,又隱晦看了老者一眼。
看他言笑晏晏的樣子,向陸回舟發難的事恐怕生變。
也好。是他先前想岔了,見陸回舟成果頻出,滿心以為他盯上了那個位置,卻忘了人家本有更好的選擇。
田玉林想到這裡,又振奮起來。陸回舟就任理事長也好,如此他反倒不便再爭取明康院內的職務,自己不必忌憚他,反該借勢於他。
論起來,陸回舟好歹算他田玉林的「外甥」,在外是別人眼裡的「一家人」,在內,當初宋常照尚且要給姐夫陸起元幾分面子,沒道理陸回舟這個兒子還能忤逆老子。
田玉林雜亂想著,一邊應付身旁低聲議論,一邊梳理接下來的路。
正在這時,一直未同他眼神交流的老者開口:「我年紀漸大,力有不逮,打算退出常任理事席位……」
田玉林倏地繃緊精神。
怎麼這麼突然?
老者早表現過要退的意思,田玉林對他百般上心,目標也正在此,老者弟子中並沒有特別出色的,近年待他越發親近,處處點撥,旁人早已將他們看做師徒。
理事長的位置田玉林沒想過,這個理事位,他卻勢在必得。
但老傢伙怎麼不提前和他通氣,他好活動活動。
田玉林心裡既有埋怨,也有驚喜,又不便表露任何情緒,只正襟危坐,豎起耳朵。
「舉賢不避親,恰好理事長也十分認可,我今日就舉薦一位呼吸內科的後輩接任理事位——」
田玉林手心微汗,呼吸都放慢了,每一秒都變得漫長。理事,副院長……一步一個階梯,今日起,他將走上少年時便炙熱渴盼著的康莊大道,成為那昔日只能趨奉討好的大人物!
「這位後輩,就是東珠醫院呼吸內科主任何英何教授。」
「呼啦」一聲,血從田玉林臉上褪去了。
何英?那個只會埋頭搞研究的死書呆子!
「田主任,恭喜你,你們明康又要添一員大將啊。」身旁傳來低語。
「什麼?」田玉林似夢似醒問。
「怎麼,何教授不是要調過來,組建明康的老年呼吸科嗎,基金會給資助,這好消息田主任還捂著不告訴我們呢?」說者意味深長看著他。
田玉林渾渾噩噩,不知如何硬擠出個笑來,應付過去。
老年呼吸科,這是要分權,不,簡直是要架空他!
田玉林攥緊手掌,不覺向台上看去。
一道冰冷的視線與他相接,又淡然移開。
「恰好理事長也十分認可」……「基金會給資助」……
田玉林如夢方醒,剛才褪下的血又「呼啦」湧上來,沖得他頭疼欲裂!
*
「回舟,你爸爸是病人,你多體諒他,不要讓他生氣行不行?」
晚九點,蘇煜躺上床,才一閉眼,就聽見一道溫婉中帶著責備的聲音。
聲音他沒在意,但聽到師祖名字,他下意識睜開眼,發現自己又是那種半透明的影子狀態,正飄飄然站在一間陌生的病房門口。
病房是單人套間,規格蘇煜認得,是明康的特需病房,不過看裡面的儀器,並不是泌尿外的病房。
粗粗掃了病房一眼,蘇煜很快轉移注意,看向病房裡的人:病房裡站著他師祖,還有一個五十來歲化了淡妝的女人、一個同樣五十來歲的白大褂。
病床上,靠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男人,喘著氣,紅著臉,哆嗦著手指著師祖:「你,你再說一遍?!」
師祖神色淡漠,聲音平靜,不管婉轉責備、還是劍拔弩張,都沒有干擾他分毫:「我說,您安心休養,不必再操心我的事。」
他說著,轉過身來,腳步卻頓住。
蘇煜迎上他視線,尷尬地搖搖手:「師祖,晚上好。」
他不是故意穿來這兒看他熱鬧的——這好像是「穿越」的規則之一,他們只會出現在對方身邊。
陸回舟微微頷首,沒有出聲,低頭看向手錶,皺了下眉。
「師祖小心!」蘇煜忽然出聲。陸回舟餘光瞥到什麼飛來,頭側了下,堪堪避過一隻白瓷茶杯。
杯子砸在牆上,「啪嚓」一聲,四分五裂。
「老陸你這是做什麼?」
「姐夫你別動怒。」
病房中的一男一女同時發聲,陸回舟反倒是情緒最平靜的一個。
「你休息。」他冷漠留下一句,向門口的蘇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