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回舟不接他的話茬:「過來之前有什麼異常?」
這是他們第一次白天見面,陸回舟下意識要弄清是規律還是意外。
「沒什麼異常啊,」蘇煜思索了下,「就是我穿過來前正在想這邊的事,不知道有沒有關係。」
「想什麼事?」陸回舟邊開車邊問。
「想您啊。」蘇煜笑嘻嘻答。
陸回舟修長的手指頓了頓,繼續轉動方向盤:「好好說話。」
好吧。
「在想朗書雪的手術,」蘇煜老實答,「神外來會診了嗎?他們怎麼說?」
他一直在惦記這事兒,但昨晚沒來得及問。
「來過了,顱內大小3處腫瘤,上段頸髓也有占位。」陸回舟答。
「他們能手術嗎?」
陸回舟搖頭。「很難。頸髓占位比較大,位置很高,那個區域脊髓主管呼吸和運動,他現在症狀不重,說明脊髓還有一定代償空間,如果手術,反而風險很大。」
蘇煜神色沉重起來:「那怎麼辦?他的腎癌雙側發病,腫瘤又基本在腎中央,保腎難度很高,因為是VHL,復發率也高,我原本傾向雙腎切除,等著做腎移植,但——」
但移植後長時間用免疫抑制劑,會加快朗書雪顱內和頸髓腫瘤的進展。
蘇煜話沒說完,但陸回舟知道他的意思:「神外說,頸髓占位一旦進展,勢必會引起呼吸功能受損和肢體癱瘓。」
車內沉默了一瞬。
上天發給他們一套死牌。
蘇煜煩躁地摳了會兒安全帶,又頓住:「那就保腎,右腎腫瘤小一點,位置也偏一點,我們儘量保。」
他皺著眉,但語氣堅定,眼裡燃著兩團火,仿佛在跟某個不知名存在抗衡。
「如果病人同意,我支持你的方案。」陸回舟說。
他語氣很靜,很穩,蘇煜不自覺也平靜下來,就在車裡跟陸回舟商量起手術方案。
商量完,車也開到了陸家院門前。
蘇煜很自然要下車,陸回舟卻叫住他:「試試想25年的事。」
「啊?」
「這是白天,你穿過來,說不定會引起什麼異常,最好快些回去。」陸回舟解釋。
「能有什麼異常,最多是睡過去了。」
但師祖說的有道理,他正在大伯家,突然睡過去,老頭兒恐怕要擔心。
蘇煜還是閉上眼睛。
不過,閉了沒多久,他又忽然睜開,不巧和陸回舟四目相對。
「怎麼?」陸回舟問。
「師祖在看我?」蘇煜眼尾微微上挑,弧度漂亮的眼睛專注攝人。
「看你消失的時候會不會有什麼痕跡。」陸回舟平靜答。
「哦。那您挺愛鑽研。」蘇煜抿了下唇,按下心頭那團突如其來的悸動,「師祖,那個手術,我接了。」
「什麼手術?」陸回舟避開他的眼睛,反應慢半拍問。
「兒童醫院那台。」蘇煜答。
陸回舟明白過來。「病人你看過了?」
「看過了,我有把握。」蘇煜說著,放在腿上的手卻不自覺繃緊。
「我相信你,這是你擅長的領域。」陸回舟說。
「嗯。」蘇煜抓撓了下手背,又忽然抬起頭來,「您信我?那是誰逐張檢查我的接診記錄,還硃筆圈批?」
陸回舟平淡反問:「是誰把我的筆丟到只剩一支紅的?」
是他……但重點是筆的問題嗎?
蘇煜剛要說話,陸回舟開口解釋:「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我需要知道接診了哪些新病人。」
「順帶看看我有沒有開錯藥?」
陸回舟沒有抵賴:「你也應該檢查我的。」
「回去就檢查。」蘇煜勾了下唇角,又不自覺放平。
他是想到回去要做的手術。
師祖給他「開刀治病」後,他想到茂茂已經沒那麼大反應了,但人還是會焦慮,手還是會癢。
不過,癢就癢,他總要邁出這一步。蘇煜抿緊唇,無意中蜷了蜷手指。
「康復操有沒有堅持做?」看到他動作,陸回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