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芝桃臉上閃過歉意:「抱歉,蘇醫生,這幅畫是紀念一個朋友的,也不是賣品。」
她說著,看那位蘇醫生清透的眼睛黯淡下來,發自本能、有些急促補充:「您可以看看別的,有價格標籤的都是賣品,您看中哪幅都可以挑選,我送您!」
「不用送,謝小姐。」蘇煜看向她,「老師給了我經費,是給科里買一幅畫做裝飾。」
「要送的。」看他沒有生氣的樣子,謝芝桃莫名鬆了口氣,語氣自然起來,「蘇醫生您不知道,我曾是你們科室的病人,對你們科感情很深厚,一幅畫,科里不嫌棄,我一定要送的。」
她說著,怕蘇煜不信,還拉上幫腔:「梁樂你說是不是?泌尿外對我們是家一樣的存在,是重獲新生的地方。」
什麼家,矯不矯情?梁樂嫌棄地想著,卻沒出聲反駁。
蘇煜再次把視線投向梁樂,觀察著他的氣色。
臭小子,高了,也瘦了,現在是個帥氣的男中年。
「這位先生也是我們科的病人?」
「是,還是腎移植術後生存期最高記錄保持者。」謝芝桃介紹。
「最高記錄,你?」蘇煜神色複雜。
「是我不行?」梁樂挑眉。
年紀長了,脾氣沒變。
還是他這叛逆期延續了二十七年?
蘇煜笑了下,笑容底下,心臟又有些抽痛:見到他們,他很高興,但是……
蘇煜攥了下手指,壓下情緒,看向梁樂:「怎麼保持的?有好經驗可以去我們科里分享一下。」
「當然可以。」謝芝桃暗推一把梁樂,「他特別小心,特別自律,他說過——」
「芝桃姐!」梁樂打斷謝芝桃。
謝芝桃看他一眼,見他深沉盯著畫上那雙眼睛,明白他不想跟別人說。
這個犟孩子,說他承諾過,要做那個人的「活招牌」。
二十七年,他沒有一天忘記這個承諾。
這當中的情感,不必,也無法向外人道說。
謝芝桃轉過話題:「總之梁樂經驗豐富,真可以去和病友做個分享,另外他最近可能要做二次移植了,蘇醫生方便的話,能否給些指導?」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實目的。
蘇煜卻不生氣,道了聲「可以」,挺痛快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讓梁樂加他微信。
他微信頭像是把電吉他,梁樂怔了下:「蘇醫生也玩兒吉他?」
「玩兒一點。」蘇煜同樣看了眼梁樂的吉他頭像,「有時間一塊切磋?」
「好。」這回,梁樂認真看他一眼,伸手同他握了握。
選好一幅畫,默默掃碼付了錢,蘇煜沒驚動謝芝桃,遠遠又看了她和梁樂兩眼,請工作人員摘下畫框,帶著離開畫廊。
他抱著畫框,起初腳步還正常,走著走著,就慢了下來。
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橫亘在他心頭,太重,太沉。
蘇煜停下來,揉了揉胸口。
不太對勁兒,他心慌得異常。
手裡的畫框掉下來,蘇煜眼前發黑,本能去抓什麼,他抓到了——一隻手臂。
準確說,一隻手臂抓住了他,將他托在懷裡,聲音詭異地既鎮定又慌亂:「你哪裡不舒服?」
第62章
「哥, 哥?」
一道聲音時遠時近,不斷騷擾,蘇煜煩得不行, 終於睜眼:「別吵。」
「哥你醒了!」顧子堯大喜,扒著床站起來, 「爸、媽, 我哥醒了!」
一大圈人呼啦圍過來, 蘇煜看他們一圈兒,又看看頭頂輸液架, 慢慢明白過來:「我低血糖暈了?」
「不止低血糖,醫生說你心率慢,慢得不正常。」蘇明皓解釋。
心率慢?蘇煜蹙了蹙眉。
「檢查單呢?」
「這兒。」蘇明皓把心電圖和幾張查血單子遞給他。
「就這些?」
「就這些,人醫生還想給你做個造影, 沒做成。」
「怎麼沒做成?」蘇煜問。
怎麼沒做成?蘇明皓神色複雜看著他:「小叔你真一點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