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穗芳眸光微動:「是,謹遵太太教誨。」
大太太眉頭幾不可查地皺起:「你這孩子,別聽你姑姑胡說八道,都在關家住這麼久,也算自家人,大大方方的,同老四那樣就很好。」
這一番話說完,在場眾人俱都安靜下來,彼此心思各異。
趙穗芳是三姨太娘家侄女,父母雙亡只剩一個孤女,七歲那年就寄居關家,長這麼大的確和正經小姐差不離。只是她年紀小心思重,行事總放不開,為此,府中太太們總是偏疼她些。
三姨太摸著牌,心思迂迴,似乎不經意捻著話頭道:「唉,穗芳眼看十九了,我這個做姑姑的沒能耐,想給她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家都沒法子,少不得要勞動太太操心。」
二姨太磕著瓜子,一心打牌,眸子裡卻閃過冷笑。
她偷覷大太太的臉色,只見後者淡淡道:「穗芳的事,我留心著。老爺手下有個白秘書,那人家底不錯,身世乾淨,人也生得很好。老爺原是看中他,想許給蘊珠,只是按年紀算,穗芳在先,不如給她。」
眾人神色各異,二姨太最先接話道:「我瞧著白秘書很好,只是蘊珠玩心重,怕是定不下來。」
趙穗芳垂眸,作出害羞的模樣,眼睛只管看著自家姑姑三姨太。
三姨太勉強笑道:「白秘書好是好,老爺如此器重他,穗芳哪裡配得上……」
不等她說完,大太太眼底笑意漸失,不咸不淡道:「那你惦記哪個?」
場面倏然凝滯,二姨太察覺不妙,立刻道:「誒,打牌吧,我等著贏錢呢。孩子的事改日再說。」
三姨太卻不領情,時間緊迫,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哪能放過?她正要開口,大太太把牌一扔,道:「穗芳先去玩吧。」
「是。」趙穗芳惴惴不安離開。
等小輩走了,三姨太越發沒有忌憚,直言道:「太太,穗芳同咱們大少爺是一同長大的交情,我聽說尤小姐性子溫柔,是個能容人的。不如就讓穗芳留在咱們家,一來我們姑侄不用分離,二來,也不必擔心她這軟弱性子嫁到別家受欺負。您說呢?」
尾音落地,許久沒人應答。
慣會打圓場的二姨太此刻也不敢搭腔。
良久,只聽大太太冷笑一聲,問:「穗芳也是這麼想的?」
「不曾,婚姻大事,女孩子家臉皮薄,我沒告訴她。」
大太太臉色緩和:「不枉關家精心養她一場。沒得同你一般糊塗。」
三姨太臉色一白。
大太太的話刀子接踵而至:「我問你,等尤小姐進門,是她做小,還是穗芳做小?尤家再沒落那也有美名在,我關家這般欺辱人家的姑娘,傳出去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斷!你趁早歇了心思,靖瀾同穗芳有沒有情誼我不管,總之他一定要娶尤小姐,這是老爺子的命令,也是關家的承諾!」
三姨太哪裡還敢多言,鵪鶉似的縮著腦袋。
二姨太適時扔出一張牌:「五筒,讓穗芳回來吧,咱們接著打牌。」
不多時,眾人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繼續打牌。
只是氣氛到底帶著僵硬,連吃了二姨太三張牌,大太太笑罵道:「正經打你的牌就是,我還要你哄著不成?」
「是是是,是我非要逗我們太太高興。」二姨太說著俏皮話,半嗔半撒嬌,「您贏了錢可不許賴,要請我們去劇院看戲,就是小魚仙唱的玉堂春!」
大太太失笑:「少不了你的。」
這邊談笑風生,對面姑侄倆神色各異。
牌局散後,二姨太特地跟上三姨太,敲打道:「我看你今兒又沒帶腦子出門,糊塗得很!咱們命不好,做小也就罷了,穗芳能從關家出嫁是多好的事,你倒要逼她做小?你想攀大少爺,保住老五老七的榮華富貴,可也得想想太太願不願意!」
三姨太接連受氣,這會子也不想忍,嗆道:「我比不得你,肚子爭氣,一生就是龍鳳胎,又最會討巧賣乖,太太喜歡你,連帶著三個孩子也受寵,我家老五老七的前程只能我去掙。」
說罷就甩袖而去。
二姨太氣個仰倒,罵道:「蠢出生天!我就不該多嘴管你!」
趙穗芳落在後面,愧疚道:「蘭姨,我替姑姑向您道歉。」
「好孩子,不關你的事,你只管腦
子清楚些,自有好前程。「二姨太說。
「是。」趙穗芳眸光微動,不經意問:「聽說尤小姐和表哥一起回來?什麼時候到?」
「明後兩日的事兒。」二姨太覷她,「小六也一起到,你多管著小七,剛回來,別讓兩姐妹又鬥成烏眼雞似的。」
「嗯。」趙穗芳點頭。
各自回房的路上,趙穗芳兀自出神想事,迎面撞上正在插花的少女。
「表姐!從哪兒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少女正是老七關蘊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