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倨傲,像是絲毫不在意,因為自己的一番話,讓在場眾人臉色都難堪。
關承望眉頭緊皺,尚未開口便聽關幼微當先道:「旭章,你說話大大咧咧的毛病又犯了。」
宋旭章摸了摸夫人的手,嘿嘿笑:「對不住啊大哥,我說話就是這樣,難聽了些,沒壞心思,你別介意。」
說是道歉,可眼底哪有半分歉意。旁人因著這話卻也不好再發作,只能忍著。
大太太眼看關承望臉色鐵青,心知他發起火來不管不顧,怕鬧得不體面,便開口道:「妹妹、妹夫。婚姻大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別人瞧著我們關家面上錦繡,實則內里不過是做生意的平頭百姓。如妹夫所言,宋家在政商兩界聲名赫赫,說是高攀不起也不為過。」
話音落下,眾人神色各異。
宋旭章原本只是拿喬,想貶一貶關家。
他當年與關幼微結親,實則是互惠互利的政治聯姻,宋家拿錢,關家利用宋家人脈拓展版圖,彼此沒有誰高誰低,宋老爺子有本事,宋旭章卻是個草包二代,關幼微在成親之初看清他的底細,很是瞧不起他。宋旭章原是個花天酒地的人,因著不敢得罪妻子娘家,很是忍氣吞聲。
終於,等到時移世易,戰爭一起,關家斷了奉天一臂,只剩上海關家大房一支苦苦支撐。而宋家投機獲利,乘勢崛起,弟弟宋閩章又年少有為,比之當年更加如日中天,他宋旭章怎麼不揚眉吐氣,把對妻子的怒火一併發泄到娘家人身上。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當真沒有想到親事會被拒絕。
大太太說話婉轉,可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宋旭章簡直不敢相信,兩撇鬍子氣翹了,「聽關太太的話,是不準備結這門親?關老爺也是一樣的意思嗎?!」
關承望口氣梆硬:「是,小門小戶高攀不起宋家!」
「好啊!」宋旭章冷笑,「幼微,你大哥派頭真是大,貴府四小姐千金一樣的人物,是我弟弟配不上!閩章,你痴心錯付,咱們走!」
他起身作勢要走,卻被人攔下。
「大哥,別著急,先坐下。」一直沒說話的宋閩章笑了笑,和顏悅色道,「二位長輩,我有點聽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叫你們不放心蘊珠嫁給我?」
「我嫂嫂是關家出來的,咱們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不用拿什麼高攀不起的理由搪塞,只管說正經的就是。」宋閩章眼神越過眾人看向關蘊珠,臉上寫滿了志在必得,「有條件,儘管開,錢、權、人脈、只要我能做的,必然奉上,叫你們滿意。」
人群里,關蘊珠感受到了落在臉上的目光。
小半年來,她欲擒故縱的手段果然有成效,對付宋閩章這種看似和善、實則傲慢的人,就要像訓狼狗一樣用肉吊著。他就喜歡難啃的骨頭,越吃不到,就越惦記,只要沒有更香的肉吸引他,她就能一直循循善誘,直到獲得今日的結果。
可是,今天的場面卻不如她所想的那樣完美。
宋閩章眼神火辣,關蘊珠卻低著頭,佯裝沒有看見。
「你要死啊!平時慣會說話,這下怎麼鋸嘴葫蘆?」二姨太壓低聲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再不吱聲,婚事真黃了!」
「急什麼?我要是出頭,他家以為我上趕著。」關蘊珠淡漠起身,佯裝去餐廳拿水。
聽她有主意,二姨太安下心來,只是仍然緊張局勢的變化,嘟囔抱怨,「阿彌陀佛,敢情太太不是嫁自己親生女兒,這麼好的親事說不要就不要。」
早就不耐煩,獨自坐到餐廳里的蘊青恰好聽見,冷漠瞥了一眼,二姨太立刻噤聲。
她低頭看報紙,耳朵卻沒落下客廳的交談。
面前放下一杯水,是關蘊珠坐到了身邊,也拿起報紙看。
蘊青頭也不抬:「你想好了?真要嫁?宋閩章是披著羊皮的狼,你挑來挑去就要個這樣的?」
關蘊珠笑了一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另一邊客廳里,宋閩章一番話直接讓場面更加凝重。
他看似爽快,實則是用更尖銳的方式,讓結親變了性質。意思很明顯:當年宋旭章和關幼微結親還可以說各取所需,今時今日,你關家還敢裝腔作勢,無非是想把女兒賣個高價。
關承望臉色漲紅,被大太太按住才沒有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