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了挽披帛,欲上前問候。
剛走到離兄弟二人只有幾步遠的地方,自後方奔來一個小廝:「郡主!二爺有事請您到書房一敘。」
莫非是阿九的藥有消息了?洛雲姝調轉步子,匆匆往姬忽書房去。
姬君凌未有反應,似乎未留意那道迫不及待離去的身影。
他轉向樹上的幼弟:「下來麼?」
長兄忽然沒了興致,阿九到底和姬君凌不算親近,雖還想在樹上再多待一會,但還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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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出來已是晌午。
奎山丹木未尋到,是姬忽找來了一位苗醫。不過也好,雖精通用毒解毒,但因體質原因無法研習醫術,有苗醫相助,或許會添些成算。
果不其然,無九收藏了許多苗疆典籍,洛雲姝從中得到不少啟發。
隨後一個多月里,為了試藥,她取了不少血,有一半時日都需臥病在床。自小習慣如此,洛雲姝倒不覺得如何,只是有一事困擾著她。
她體內的蠱,在蠢蠢欲動。
轉眼到暑熱時分。
洛川的夏日素來炎熱,剛到盛夏,天兒已熱得難捱。
姬家眾人照舊例前往數十里外的山莊消暑,避暑是其一,拜見在附近修道的姬老太爺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是日,眾人設小宴相聚。
姬老太爺蒼老但銳利的目光掃過下方,逐漸染上寥落。經歷了長子的毒害,這位曾把控朝堂的權臣在一年內迅速蒼老,見到過去不甚喜歡的九孫,姬老太爺亦有幾分心軟,招招手喚阿九上前:「孩子,身子可還好?」
阿九恭敬見禮:「回祖父,有阿娘照料,孫兒很好。」
姬老太爺又看向洛雲姝。
他雖已隱退,但手中仍握著姬氏過半權勢,對姬家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也從眼線處得知洛雲姝為姬君凌解毒的事,更得知這數月里因著洛雲姝,姬君凌和姬月恆相處和睦。對於這個曾經的兒婦,他還算滿意。
這份滿意也含了別的考量。
在洛雲姝見禮時,老太爺感慨:「今乃多事之秋,中原南疆皆不太平,既回來了不妨留下,姬家雖不如從前鼎盛,護住你們母子也綽綽有餘。」
此話一出,席上眾人各有忖度,紛紛留意二房的態度。
洛雲姝假裝未讀懂其中暗示,只謝過老太爺關心。姬忽則含笑看向前妻,仿佛兩人早已達成一致。
而姬君凌一如既往置身事外。
這次家宴並未持續太久,幾個時辰後眾人四散離去。
洛雲姝的月信剛過,她正是體虛時,才走到梔子花林中,乏意便湧上來,索性在附近亭中休憩。
剛靠近亭子,見到一個熟人。
日光照得男子清俊眉眼愈發溫潤,姬忽手持書卷,聽聞腳步聲抬頭,見是洛雲姝,沖她淡淡一笑。
「怎麼來了?」
與那一雙丹鳳眼對視的那一刻,沉寂多日的躁動再一次捲土重來。
月前無九便診出她和姬忽的情蠱似有異動。想到情蠱,洛雲姝壓下長睫,散漫道:「累了,歇一歇。」
姬忽只笑了下,垂下眸繼續安靜地看書,並未打擾她。
洛雲姝也不扭捏,在一側落座賞景,她最欣賞姬忽待人的分寸,該安靜時安靜,該體貼時體貼。
在中原時,她會刻意藏起苗疆人隨性的一面,可每當姬忽這樣知進退,總會勾起她玩心,想逗一逗他。
但宴上姬老太爺剛暗示過,她身上的情蠱又有復發之使,洛雲姝不想節外生枝,勉強忍住心思。
姬忽卻先提起了他們的事。
「今日父親的話你別介意,他是見你將阿九照料得極好,且又存著別的思量,故意說給旁人聽。」
洛雲姝壓制住想觸碰他的渴念,避重就輕道:「我是苗疆人,徒有郡主之名,身後卻無權無勢。以你如今的地位,娶個背靠大族的續弦,對你、對二房、對姬家豈不如虎添翼?老太爺為何還勸我留在你身邊。」
姬忽似被她給問住了。
他沉默須臾,眼底有了譏誚:「父親不想二房太過強盛。」
洛雲姝明白了,沒再多問。
她曾從大長公主口中得知當年姬老太爺和大長公主聯姻是為了利益,姬老太爺偏心髮妻生的長子。
因此哪怕大房毒害老太爺的證據確鑿,老太爺依舊記掛大房,甚至擔心二房過於強勢威脅到大房的存亡。
他當眾勸她留在姬氏不是為阿九考慮,而是藉此表明態度,如此一來,外人皆以為她洛雲姝要回到姬忽身邊,考慮聯姻時會倍加慎重。
否則一旦姬忽權勢更盛,老太爺就再難牽制二房,何談護住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