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春煙沉默地放下手中的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徐語慧很少親自下廚,蘇春煙記憶中她上一次下廚還是在過年的時候。
桌上的菜很豐盛,有葷有素,有菜有湯,一道芋頭排骨、紅燒杏鮑菇、清炒油麥菜和一碗紫菜蛋花湯。蘇春煙捧起碗,夾了一筷子排骨放進嘴裡,排骨被高壓鍋燉得軟爛,芋頭的香氣也滲入其中,是一道十分美味的菜品。
兩個人不說話,一筷子一筷子地吃著桌子上的菜,中途的時候蘇春煙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氛圍,忍不住叫了聲「媽」,徐語慧卻像是被刺激到一般連夾了幾筷子菜放進她碗裡:「這個杏鮑菇好吃,油麥菜也好吃,你嘗嘗。」
蘇春煙想說的話就這麼被壓了下去。
等到桌上的飯菜吃完,兩個人都放下筷子,蘇春煙再也忍不住:「媽!你今天和班主任聊了些什麼?」
徐語慧的身子一顫,蘇春煙注意到記憶中那個堅厚寬廣的後背如今看來竟也如此瘦削,甚至她的頭髮已經混入幾縷銀絲,面容也不再像以往那樣蓬勃。
徐語慧緩緩放下碗筷,沒有看蘇春煙:「和她分手好嗎,裊裊。」
徐語慧的模樣是難得的脆弱,如果放在以前,這時徐語慧說些什麼蘇春煙肯定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但是這次......
蘇春煙深吸一口氣:「不可能。」
她看著徐語慧:「我不知道班主任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但是我和付而秋是互相喜歡、深思熟慮之後才在一起到的,我不會和她分手的,除非她自己向我要求。」
蘇春煙知道從學校到現在,徐語慧一次都沒有提及付而秋的名字,她想竭力避免讓這個名字出現在蘇家,也竭力在維護著最後那一層遮羞布,蘇春煙此時此刻的話語,無疑將那最後的薄膜也完全捅破。
徐語慧的手微微顫抖著,她堅持這麼久的冷靜在這一瞬間擊潰了:「不和她分手你想幹什麼?成為一個讓人厭惡的同性戀嗎?」
她的聲音尖銳了一瞬,又很快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瞬間收斂回來:「裊裊,你知道......」
蘇春煙胃裡剛剛吃下的食物正在翻滾,她也說不上自己是更為徐語慧話里的「同性戀」還是「讓人厭惡的」一詞而難過。
她和付而秋戀愛時想像得太過理所當然,身邊知道她們關係的也都是些能夠理解接受的同齡人,這是蘇春煙第一次直面這個世界對兩個女孩子在一起的惡意,她被兜頭打擊得慘烈,嘴唇都顫抖了起來:「媽!我不是同性戀,我只是......」
我只是什麼?話剛說出去蘇春煙便有些茫然,難道要說她不是同性戀只是剛好喜歡上付而秋嗎?是,她是可以這樣說,但對於外人而言,這又有什麼區別?她是女生,付而秋也是女生,她們相愛這不就是同性戀嗎?她難道還以為自己比別的同性戀高貴什麼嗎?
母女倆的視線膠固住了,誰都不為誰屈服,誰都希望對方能夠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