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叢林?還是懸崖峭壁?
裴枕的心涼了半截,他無力地滑落下去,呆呆地看著那片霧,冰涼的水汽穿過院子,沾在他的皮膚上,在他皮膚表面的絨毛上形成濕濕的細小水霧,裴枕眼底冰涼一片,絕望地抓住了身旁的門框。
難怪......難怪沈遲不擔心他跑出去。
是因為知道,
以他現在的身體,他是走不出這片迷霧的。
沈遲......你究竟,
想做什麼......
昏黃的燈光照映出裴枕的半邊臉,如瓷般白皙,脆弱易碎,他低著頭,穿著單衣,偎在門邊,跪坐在門檻上,腳踝上的紅繩像是被捆綁連接著這間屋子裡的鏈條,限制在這片大的方圓天地之中,想走走不得,想逃逃不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天色徹底變黑,那霧也沒有消散分毫,直到,一個黑影從上方將他籠蓋。
一個毛絨的大氅從上方落下,罩住了他清瘦的整個人,溫暖的絨領仔細地圍住他的脖頸,繫繩繞到前面,在他的鎖骨處鬆散地系了個結。
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挑起裴枕的下巴,順著力度,裴枕怔怔然地抬頭,看到了一個面容硬朗的男人。
他俯身,打量著裴枕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的臉色,滾燙的拇指捻了一下他的眼角,將他眼尾的淚滴捻去,似乎並不意外他會開門,只是憐惜地問他:
「冷不冷?」
分明,分明就是他做的。
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為什麼......
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種地方。
裴枕狼狽地躲開他的手,憤恨地盯著他,眼圈發紅。
第104章
沈遲從上而下, 沉沉地看著他,將那黑色的大氅往他身上裹緊,而後彎下腰,將他打橫抱起來。
裴枕心如死灰, 蒼白著臉揪住了他身上裹著的大氅, 視線上移, 看到了沈遲線條清晰的下頜, 以及, 上揚的嘴角。
沈遲抱著他進了屋子裡, 他將房門一踢,房間門悠然掩蓋上, 將外面荒涼的一片與裡屋升騰的香熏, 溫暖的燭光隔絕。
沈遲把裴枕放到了窗戶邊的桌子上, 裴枕腳尖點地,雙手撐在桌子上,手指慌亂地往後一碰, 碰到了冰涼的茶杯,又瑟縮回來。
沈遲站在他的面前, 手摸著他後腦勺的髮絲,用了點力, 讓他的額頭靠在他的身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道:「別怕, 師父,不會有事的。」
裴枕的半張臉蒙在他的衣服中,聞言睫毛一顫,又覺得十分諷刺, 不會有事?
他根本沒有力氣推開他,他根本……逃不了,會如何都由他說了算,
不是嗎?
沈遲靜靜地摟著他,而後半蹲下身,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笑道:「師父,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沈遲的眼睛有亮光,期待地看著他,裴枕的聲音嘶啞:「什麼日子?」
沈遲一愣,他鬆開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捧著遞到他的面前,裴枕低垂著眼帘看過去,那是一個瓷器,一個小人的模樣,兩隻手垂在身側,腦袋捏的有點歪,嘴角也歪歪地笑著,腦後束著頭髮。
眼尾的紅痣為這個小人增添了許多神采,不過痣是黏上去的,做的有些大了,顯得有些可笑。
.....那是......
他要送給他的,生辰禮物。
裴枕笑了,在昏黃燭光的照映下,他蒼白的臉色反倒有了一點潤色,眉眼及其好看,他冰涼的手從沈遲手中接過那個東西,沈遲一喜,道:
「師父,這是你親手.....」
而後,裴枕嘲諷一笑,他的手一松,
那個東西在半空中直直墜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摔碎了。
沈遲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的視線緩緩下移,地面到處都是四分五裂的碎瓷。
那個小人完全被摔碎了。
說不清是什麼神情,沈遲的膝蓋一彎,兩腿都跪在了地上,彎著腰,一片片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