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浣還沒回頭,就聽見謝炳的聲音響起。
他語速緩慢,聽起來低啞而溫柔,卻無比小心翼翼。
還帶著些許微不可聞的顫音。
「蘇浣,我們,還有機會嗎?」
問出這句話,像是花光了他一輩子的勇氣。
蘇浣轉身,卻望進了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眸,似有什麼像漫天碎星般在他的眼底隱隱閃爍。
透過金邊眼鏡,她能看到他輕顫的羽睫和稍紅的眼尾,給人幾分楚楚可憐的錯覺。
光是看這樣一雙眼睛,還會誤以為他對她有多麼深情。
「謝炳,我們都該有一些契約精神。」
蘇浣不再和他對視。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來一定冷漠無情極了。
「當初是你提的離婚,既然已經達成了協議,那便輕易不能更改。」
「更何況經過這五年,你我心中都清楚,我們不是一路人。」
蘇浣臉上表情淡然,語氣冷靜地陳述著客觀事實。
可她的字字句句,卻無異於在宣判謝炳的「死刑」。
「如果你幫我勝訴的條件是撤銷離婚申請,那我會另想辦法。」
隨著她的話一句句被說出,謝炳的心不斷下沉,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不是的。」謝炳搖著頭,他還想辯駁些什麼,「可我當初是因為重大誤解……」
此刻蘇浣已經耐心售罄,不想再與他周旋。
五年的婚姻,她得出了最終結論——有沒有婚姻,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分別。
她對謝炳無感,更何況她最討厭的便是出爾反爾的人。婚姻並非兒戲,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要為此負責到底。
「謝炳,我們都不要自欺欺人了。」
「好聚好散吧。」
甩下這句話,蘇浣抱著材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客室。
下午,闔樂園內。
謝炳坐在沙發上,一個人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
他的臉上冰涼一片,淚痕斑駁。
思緒被不斷拉扯,時而回到十年前,時而又為現在的狀況而深深悲哀。
他好像陷入了回憶的漩渦,難以自拔。
這一切……都是他的問題。
今天是周六,宋漆本想約謝炳打撞球,可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氣得他直接殺到了闔樂園。
瘋狂的門鈴聲響起,在年糕的催促下,謝炳慢吞吞地站起來開門。
他如今面色憔悴極了,把堵在門口的宋漆嚇了一大跳。
「不是哥們,你可別猝死了啊。」
宋漆向來毒舌,關心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個味。
謝炳重新坐下,心不在焉地摸著年糕毛茸茸的腦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我和蘇浣申請離婚了。」他輕輕地說出這句話。
可音調不知從哪個字開始下沉,聽起來沉重而懊喪。
宋漆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拔高聲音,不可置信道:「什麼?!你們居然離婚了!」
「你當初不是頂著被謝家驅逐的壓力,說什麼也要娶蘇浣嗎,怎麼現在說離婚就離婚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蘇浣在外面有人了。」
宋漆不提這個也罷,一提便會讓謝炳想起自己的衝動與愚蠢。
「是我誤會了蘇浣,衝動之下提出了離婚。」
「如今,我們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謝炳聲音落寞,修長的身影透著幾分蕭瑟寒涼的意味,他的臉上自責與懊悔交織一片。
宋漆瞭然,自己好友什麼性子他是最知道的。
表面上溫文爾雅,實際上因為謝家的事情自卑敏感到了骨子裡。
這些年,能夠交心的朋友,簡直屈指可數。
再加上……在這段婚姻里,他註定被蘇浣吃得死死的。
「你就是太喜歡蘇浣了,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當成是天大的事情,結果你看,人家根本就不領情嘛。」宋漆絮絮叨叨道。
「不過我覺得,你們倆離婚了也是好事情,至少你不用再找虐了。」
宋漆心中有些為他脫離情海而慶幸,可更多的還是心疼。
蘇浣不喜歡謝炳,謝炳便成天小心翼翼的,慢慢變成了鋸了嘴的悶葫蘆,可他越是如此,蘇浣越是不喜歡他。
這簡直是惡性循環。
「蘇浣根本就不記得當初的事情,那一點恩情,用十年來償還也夠了。」宋漆企圖安慰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