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眼神發熱,神采飛揚,滿是意氣少年的模樣。
「蘇浣,以後我們每年都一起爬山好不好?」他朗聲問她。
可如今,眼前哪裡還有那個奮力猛衝的少年郎,當年的人早已不在身邊。
今天一起爬山的謝炳,想來也很快就會說再見。
命運就是這樣喜歡捉弄人,兜兜轉轉,她依舊孑然一身。
明明已經過去了十年,沒想到她還能記起這些,蘇浣輕輕晃了晃腦袋。
她只顧著自己往前走,倒是沒留意謝炳的身影。
按理說謝炳的體力該比她好一些,怎麼始終沒跟上來?
蘇浣疑惑著,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等了約莫五分鐘,謝炳的身影才出現在石階的拐角處。
謝炳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運動服,領口微敞,露出裡面稍薄的白色衛衣,肌肉的線條隨著謝炳的動作若贏若現。
黑色的褲子鑲了一條白邊,他原本就修長的雙腿在視覺上愈發流暢完美,身材比例極佳。
褪去了以往的沉穩老練,這套衣服襯得謝炳在溫柔之餘多了些年輕活潑。
不過才爬了二十分鐘,謝炳的神色似乎就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皮膚本就白皙,如今更是失去了幾分血色,可以堪稱慘白,整張臉像是一張精緻漂亮卻脆弱至極的瓷器藝術品。
如此低強度的運動,卻已然讓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層薄汗。
他一隻手緊緊握著手中的登山杖,另一隻手死死拉住一旁的金屬欄杆,仿若這些就是他的全部倚仗。
身前的台階明明不過三十餘厘米高,按理他身材如此優越,跨越攀爬這些輕輕鬆鬆,可他的腿竟然有些微微發抖。
他的脖子更是僵硬住了,半分不敢回頭。
謝炳眼瞼低垂,悶著頭盯著腳底坑坑窪窪的石階,小心翼翼地把腳下發滑的落葉用登山杖清掃到一旁,而後再謹慎邁步。
見他的動作如此緩慢,蘇浣有些擔心起來——謝炳的身體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她往下走了幾步,站在謝炳身前的台階上,問道:「謝炳,你怎麼爬得這麼慢?你沒事吧?」
蘇浣如今比謝炳高了一頭,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緊抿的雙唇,還有額頭細密的汗珠。
謝炳下意識地想要搖頭,遮掩住自己心中的脆弱和恐懼,不想讓蘇浣覺得他是個麻煩。
可轉念一想,如今不說,以後就都沒機會說了。
他身體僵硬,不敢去看身側的風景,臉上疑似出現了兩抹粉紅色。
謝炳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蘇浣道:「抱歉,我有些恐高。」
「你可以等等我嗎?」
他本以為蘇浣會露出嫌棄的眼神,豈料眼前的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吧,謝炳,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會這麼恐高?」
蘇浣還是第一次見到恐高得這麼厲害的男生,有些揶揄地笑道。
謝炳望著她臉上燦爛明媚的笑容有些晃神,蘇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對他笑過了。
從前的他們,就像是都戴上了面具,鮮少展露真實的情緒,卻弄巧成拙把彼此推得更遠。
「我……從小就有一些。」
謝炳輕咳了一聲,不自然地挪開了眼神,強裝鎮定道。
他紅透了的耳朵卻暴露了心底的羞赧。
蘇浣也不是無禮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這也很正常。
「既然那麼恐高,幹嘛還要來爬山?」蘇浣問道。
謝炳握著登山杖的手指輕輕摩挲了兩下,片刻後蘇浣聽見他輕柔而清朗的聲音。
「因為想和你一起看一次雲山紅。」
他音調平緩,語氣不像是開玩笑。
蘇浣沒想到謝炳會說得如此直白,她心裡好像被什麼震動了一下。
停頓了幾秒,謝炳補充了下半句話:「以朋友的身份。」
謝炳因為不敢去看周圍的景色,便只能與蘇浣對視,他的眼中盛滿了她的身影。
但那雙眼眸如琥珀般乾淨澄澈,不帶一絲雜念。
蘇浣鬆了口氣,暗中嘲笑自己真是多慮了。
她和謝炳成為朋友,也很好。
兩人稍作休息,便打算繼續往上。
蘇浣秀氣的眉毛糾結在了一起,走了兩步,她還是決定停下來。
她扯了扯左手的袖子,讓衣衫的布料完全覆蓋住自己潔白的手腕,而後把它伸到了謝炳的面前。
謝炳有些不知所以。
「你拿著登山杖爬山太慢了,按照這個速度爬完山都天黑了。」
「你可以拽住我的手腕,我帶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