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揚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仿佛兩人之間從未賭氣和產生隔閡。
可謝炳卻無法做到如她一般若無其事。
畢竟幾個小時之前,他才冷酷無情地說了那些不算中聽的話。
「我……拿個東西。」謝炳有些不自然地答道,眼神遊移了片刻。
他站在清冷的月光里,五官如山般疏朗立體,散發著矜貴鎮定的氣質,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天邊的雪山般遙遠難及。
卻又因為面獨蘇浣時不自覺地變得侷促,從而使那分鎮定有了些許強撐的意味。
蘇浣也不說話,只是微笑著望向他。
謝炳以為今晚過後,她一定會厭惡他,兩人便自此徹底漸行漸遠。
可眼前的人臉上滿是清淺的笑意,比天邊的月亮還要明亮幾分,讓他看不懂。
他被那雙似蘊著一泉泓碧的杏眸奪去了心神,幾秒的時間裡,兩人都沒有說話。
「家門密碼還沒改,你記得換。」
謝炳敗下陣來,他輕咳一聲,聲音略有些冷硬地提醒道。
蘇浣垂下眼眸,下一瞬她那柔軟的手竟然直接攀上了謝炳垂在身側的右手。
骨節分明的手指被人輕輕捏住,又揉了揉,酥麻的觸感傳來,直直地衝上謝炳的天靈蓋,讓他猝不及防。
與蘇浣瑩潤指尖的柔嫩不同,謝炳的指腹有些粗糙,中指上還有一個薄薄的繭。
蘇浣抬頭,在皎皎月光下,如願看到謝炳的耳尖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謝炳沒有第一時間甩開她的手,是不是他也在偷偷眷戀?
「謝炳,你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蘇浣嗓音綿柔婉轉,此刻的她乖巧得沒有任何鋒芒,眼眸中波光瀲灩,就這樣水潤潤地盯著他。
謝炳何曾見過這樣的蘇浣,他被握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幾乎是一板一眼地違心說道。
「沒、沒有。」
蘇浣卻絲毫沒有生氣,她現在明白,謝炳就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
依他的性子,如果她不主動,恐怕永遠都不會從謝炳的嘴裡聽到自己想聽的話。
「你不關心我,為什麼要去凱悅樓?」蘇浣一步步地進攻。
披在身上的外套快要滑落,蘇浣不疾不徐地把它往胸口拽了拽,裹得更緊了些。
蘇浣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外套,蔥白的手指與黑色的布料對比鮮明,她的身上沾染了他的氣息。
謝炳的眸色幽暗了半分。
「你又為什麼要給我披上外套呢?」蘇浣用著不解的語氣問道,可眸底卻是若有若無的狡黠。
謝炳啞然。
這麼多年,對蘇浣的關心與愛早就刻入骨髓,幾乎成了習慣性動作,讓他此刻沒有辯駁的餘地。
蘇浣看著他臉上慢慢出現了羞赧,明白此刻不能再逼近,該適當地後退。
她便話鋒一轉,開始說起自己的事情。
「謝炳,那天晚上,我沒有告訴你我已經找到了盛雲竹,隱瞞了你自己去了西臨市,是我的不對。」她嗓音輕緩。
蘇浣通過手指的觸感,明顯感覺到謝炳的身體僵了一瞬。
那記載在筆記本尾頁的話,被她在閉眼時反覆咀嚼了好幾遍。
蘇浣想起那晚謝炳風塵僕僕地提前趕回來,恐怕只是想要為她做一桌的可口飯菜。
她卻滿心只想著相隔千里的年少情人,敷衍搪塞地把他晾在原地,任憑羅羨逸事後煽風點火。
彼時他聲音沙啞乾澀地問她是不是一定要走,如今回味起來,竟然帶著乞求的意味。
她終於理解謝炳生氣的原因。
他生氣的是她的刻意隱瞞,那是對朋友的不信任。
或許……還有未被選擇的不甘和心酸,卻因為沒有身份,而永遠無法宣之於口。
謝炳想要離開她,興許是覺得自己從未被看見。
可蘇浣想要告訴他,她看見了他。
「你知道的,我向來獨立慣了,那時候只想著,自己能夠處理好這些事情。」
「謝炳,我沒有想要欺瞞你什麼,也沒有想要和盛雲竹破鏡重圓。」蘇浣一字一句,語速緩慢極了,凝視著他,神色認真道。
謝炳心頭一震,他沒有想到蘇浣會這樣鄭重地向他解釋。
在他胸口堵了許久的東西,似乎慢慢消解在了眼前人妍麗清淺的笑容里。
「我沒有想要拋下你,你就不要生氣了,好嗎?」蘇浣握著他的手輕輕晃了晃,不熟練地眨巴著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