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破舊的木門,紅漆已經掉了大半,底部因為潮濕而長了些許霉斑。窗戶和門上蒙著厚厚的一層灰,依稀能看到對聯留下的膠痕,只有把手勉強還算乾淨。
屋裡沒亮燈,看不出來有沒有人。
「謝炳,你在嗎?」蘇浣邊敲門邊問道。
她問了不下五遍,半晌都沒得到回應。
反倒是驚動了樓下的鄰居,她聽見有人在樓梯下喊:「直接進直接進,那個門把手早就壞掉了。」
蘇浣咬了咬唇,事出突然,她不得不這麼做。
門把手果然擰不動,用力往裡一推,木門應聲而開。
與外面截然不同,屋子裡面收拾得很乾淨,所有的家具都用白色的布罩得嚴嚴實實,其他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擺放在一起。
地面上黃綠色塊相間,久遠的年代氣息撲面而來。
有一整面泛著黃的牆壁上掛滿了獎狀,上面的名字都是謝炳。
看來這里真的是謝炳過去的家,蘇浣鬆了口氣。
她望見廚房和一間臥室的門都敞開著,只有另一件臥室的門緊閉。
蘇浣的心跳得飛快。
謝炳會在裡面嗎?
她一步步地靠近,動作輕緩地打開了面前的門。映入眼帘的是那黑色的行李箱,幾乎占了整個房間空地的三分之一。
當目光落在床上時,蘇浣的心瞬間揪了一下。
青年面色慘白如紙,嘴唇乾裂隱隱滲出血跡。不知夢到了什麼,那纖長的睫羽時不時地抖動幾下,喉嚨間發出模糊的呻吟。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那原本修長的身體如今蜷縮在一起,雙臂緊緊抱著自己。
謝炳的神色看起來很痛苦,劍眉緊擰,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
枕邊放著一個紫色的小瓶,可蘇浣分明記得他已經戒了。
「謝炳,謝炳。」她蹲下身子,晃了晃他的胳膊。
謝炳沒有任何反應。
蘇浣把手放在他的前額,他的溫度燙得驚人。
謝炳不是睡著了,他是生病了。
要是任由他這樣燒下去,是會出事的。
蘇浣當即站起身,撥打了120。
她急匆匆地跑到巷口,拍著大哥的門,讓他幫忙搭把手。
樓下的鄰居是個六七十歲但精神矍鑠的老頭,聽到動靜也來幫忙。
「浣浣……」在救護車上,蘇浣聽到他無意識地呢喃著自己的名字。
她牢牢地攥著謝炳發燙的手。
蘇浣的眼底是濃濃的愧疚。
若是她沒有那麼倔強,陪他回了蘇家。他就不會被蘇父和蘇母重創,獨自跑到這偏僻之地舔舐傷口。
若是她能再敏銳些,早點察覺他的異樣,或是再霸道些,攔著他不讓他離開。
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謝炳就不會意識不清地躺在這里。
溫熱的淚珠滴在謝炳的手背上。
若是他醒著的話,一定會溫柔地哄她別哭的吧。
第70章 冷靜期第20日(2) 膽小鬼。
病床上的青年慢悠悠地睜開雙眼, 雪白的天花板和透明的輸液管映入眼帘。瀰漫在空氣里的刺鼻消毒水味,讓他的意識變得清醒。
謝炳動了動左側發麻僵直的胳膊,撐著自己坐起來。
因為發燒的緣故, 他的腦袋微微眩暈。
雙人病房裡,另一張病床空著, 房間裡就只有他一人。
他怎麼會在醫院?又躺了多久?
護士鈴在他的右手邊, 謝炳的右手卻偏偏插著輸液針,他只好偏過身體, 努力地去夠按鈕。
手腕不小心撞到了不知是誰放在柜子上的蘋果。
「砰」地一聲,蘋果砸落在地上,咕嚕咕嚕地向前滾去。
謝炳像是做夢一般,看到蘇浣出現在眼前,彎腰拾起蘋果。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烏黑如墨的眼眸望著她,滿是詫異。
蘇浣把蘋果放回原位, 捏住他懸著的手,摁下了護士鈴。
「謝炳, 你終於醒了。」她臉上帶著由衷的笑意, 杏眸濕漉漉的。
謝炳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垂下眼瞼。
「這是哪裡?」他的嗓音乾澀得厲害,聲音也不復清冽。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一定狼狽又憔悴。
想來他此刻應該渴得慌,蘇浣打開手裡的保溫杯, 給謝炳倒了一杯水。
她在病床邊坐下,柔聲答道:「這裡是江淮市第一人民醫院。」
「你暈倒在家裡,昏睡了一天,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她看到謝炳的臉近乎蒼白, 呼吸輕淺。她用手背試了試他的體溫,謝炳的身體僵了一瞬,終究還是沒有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