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熱絡地寒暄著,仿佛心中對謝炳毫無芥蒂。
那張已經年過四十的臉保養得極好,眼尾的皺紋都淡得幾乎不可見, 整個人仿若一朵雍容的牡丹花。
兩人沒有說話,她倒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地說著。
「這位就是蘇浣吧?真漂亮,難怪小炳喜歡呢。」
若不是謝炳和她說了,衛芳當初是怎麼從他母親手裡搶走謝德海,又是怎麼明里暗裡欺辱他。
蘇浣當真要以為她是個沒有架子的豪門太太了。
「謝夫人。」她的嗓音冷清清的,宛若緩緩流淌的溪澗。
「今天登門拜訪,是想和您把一些事情說清楚。」
見兩人幾次三番地拂了她的面子,衛芳也索性不再熱臉相貼。
她放下了手裡的剪刀,直起身體,好整以暇地望著蘇浣。
衛芳臉上的笑容未變,氣質卻忽而變得高貴起來。
「前些日子,您的兒子謝崇先生來了蘇家,和我的父母說了些不實的話,造成了不少誤會。我想有些話還是要再強調一下為妙。」
謝炳垂眸,見到蘇浣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的身前,身姿挺拔如梅。
她句句鏗鏘,神色嚴肅而堅定。
他知道,她在保護他。
「在謝炳成長的過程中,謝德海先生從未履行自己的撫養義務。謝炳作為謝先生的子女,即便是非婚生子,法律也明確規定他享有繼承權。」
「他合法繼承了他應得的財產,這些——並不是謝家的恩賜。」
「換言之,謝炳和謝家,實在沒什麼恩情一說。」
衛芳笑了起來,她的肩膀都在顫動,可嘴角的弧度卻慢慢向下。
半晌,她冷哼一聲後道:「不愧是律師,果然伶牙俐齒。」
「蘇律師,你就沒想過,林春聯她就是故意為了搶謝家的遺產,才生下他的?」衛芳的語氣里滿是鄙夷。
蘇浣感受到指縫間,謝炳的手驀地緊了緊。
她卻依舊鎮定,條理清晰地說道:「如果林女士是為了謝家的財產,那她又何苦一個人撫養謝炳足足二十年?」
「更何況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有人權。法律在保護人權,更是在懲罰那些做出荒唐事的人。」
「您敢說一句,當年的事情,您問心無愧麼?」
說到最後,蘇浣的話像一根尖銳的刺,猝然扎進衛芳的心裡,也點燃了她的情緒。
衛芳站了起來,指著滿屋華麗的裝潢和昂貴的擺件,滿眼通紅。
她激動地大聲道:「你看到這些財產了嗎?當年謝德海他不過就是個窮小子,要不是他娶了我,他哪裡來的資本?」
「林春蓮她連自己都養不活,也沒本事留住男人,我又有什麼錯?!謝炳能夠繼承到財產,還應該多感謝我。」
蘇浣知道,人的觀念是無法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就被輕易改變的。
更何況,人最擅長的就是為自己辯解。
「謝夫人,我們今天無意爭論對錯,也不想再追究過去的事情。」眼看爭吵一觸即發,蘇浣止住了話頭,「我只是想告訴您……」
「從家的意義上來說,謝炳作為我的丈夫,只和我擁有一個家。」
「他和謝家,已經沒有任何瓜葛。希望您和謝崇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
蘇浣的話沒有留絲毫情面,衛芳也徹底卸下了偽裝,她冷冷地覷了他們兩眼,下了逐客令。
「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們立刻從我家滾出去。」
「謝夫人,我現在是盧月的代理律師,我需要先幫她取幾件東西。取完後,我們會立即離開。」
謝炳用低沉醇厚的聲音道:「我陪你去。」
衛芳的臉上晦澀不明,她忽然開口叫住了謝炳:「林春蓮最後的遺書,在我這裡,你跟我來取。」
青年向前走的步伐剎那間頓住。
蘇浣撓了撓謝炳的掌心,鬆開了他的手。
「你去拿遺書,我去拿東西,拿完就走。」
兩人分開行動。
蘇浣徑直上了二樓,盧月說她曾經住的是最靠東邊的那一間。
這不過是別墅眾多臥室中的一間,裡面空蕩蕩的,看起來已經許久沒有人住了。
她順利地從抽屜里找到了厚厚的一沓孕檢報告,又從隱秘的角落翻找出U盤。
關上門,正打算離開時,卻差點與人相撞。
蘇浣及時地剎住身體,抬頭卻看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
來人和謝炳有著五分相似的五官,一頭張揚的銀髮如今濕漉漉地垂在耳邊,身上裹著浴袍,散發著沐浴後熱騰騰的水汽。
那鼻樑和嘴唇與謝炳尤為相像,只是一雙桃花眼截然不同,眼角微勾,顯得清純又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