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狠人母親,過繼有用嗎?」林如海垂眸望向她,「我還是很欣賞你的,連死都不怕,頭腦足夠清醒。」
「再狠也無用,你很清楚,榮國府的架子不會倒,江南的護官符不是說說而已。」薛元娘眉頭深蹙,搖搖頭,「把孩子陷進來就是自掘墳墓,孩子的親身父母不會放過我。」
「我也沒有說,現在就要你跟榮國府對上。」林如海眼神閃躲了一些。
「呵,跟我裝什麼傻?榮國府只剩下個空架子,府里幾百個僕婦要養,你林家那邊家私已經是人家端上桌的肉,我兒子一來就成合法繼承者,能讓他活?」
林如海提起口氣,抿嘴板臉憋著氣。
薛元娘調侃著挑眉道:「你瞧,你自己都很清楚,還跟我輕飄飄一句反正我不吃虧。高高在上的林大人願意低下頭,跟我這等人談條件,已經說明比我更無路可走。」
「嘴皮子利索,沒有解決之法,都是空談。」林如海悵然,心灰意冷準備走,「算了,既然你有退路,就老實等著吧。」
「等等。」薛元娘抬眸,「林大人不如換個方式。」
林如海回眸,心跳得越來越快,壓低嗓子道:「說說看。」
「林大人跟我談價值,那你自己為什麼不談談價值?」薛元娘從上到下仔細掃過一遍,「世家出身、血脈單傳、年少探花,卻又妻離子散,兒子死的時候你還在忍,賈敏死的時候你不破釜沉舟,你有價值嗎?」
「破釜沉舟?」林如海挑眉,「你這麼想?」
「不然呢?」薛元娘笑起來,「林大人現在孑然一身,不就準備死在任上?可我想問一句,能死得有點用嗎?我兒過繼給你,前途暗淡得很。冠上你的名只會讓他名落孫山。頂多一個舉人就到頭。」
林如海眉峰深深蹙起,第一回鄭重地打量她:「你繼續說。」
「上頭缺的一直都是大筆的銀子,而不是他們施捨的那點,說直白一點,林大人你也只有個熬時間的作用,上頭沒掰扯明白,地位不穩,死手不敢下,你再怎麼折騰也沒用,只能軟著來?」
薛元娘搖搖頭,切入點錯了,怎麼折騰都白搭。
「旁觀者清,你深陷其中,所有人你都靠不上,你不敢撕破臉,倒逼朝堂必須處理,又做不到跟他們混在一塊,左右搖擺。銀子也沒有,反倒還成為擺設,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你差事辦得怎麼樣?心裡沒個數?」
「你看得倒是清楚。」林如海並沒有生氣,反倒笑了笑,「辦法呢?我也去貪銀子?」
「你懂不懂?那叫拿他們的銀子,辦他們的事,你不用上供的嗎?」薛元娘翻白眼。
「不能當敵人,那就是朋友,鹽商又不是鐵板一塊,幫著販運私鹽的漕幫底層也買不起鹽,一手遮天的甄家還有宗族紛爭呢?以你林大人的本事和地位,挑不起事端?」
「招安?」林如海突然就想起這個。
「招安個什麼勁?他們又不是賊,雖然一個道理,你好歹潤色一下,那叫護官符,或者升官符。」
薛元娘都不想跟他繼續掰扯。
「只要你底線劃好,銀子給你,你就辦事,辦不成給人家退回去,壞了你規矩的一網打盡,沒人會說你的不是,我的好巡鹽御史,商人從來都不能成事,重要的是他們背後站著的人。」
「不太可能,這麼大筆銀子,意味著什麼?」
一年供上幾百萬兩,那不就是倒戈皇帝?林如海無法贊同。
「而且我收下的話,前程往事概不追究?」
「大哥,辦事的不是你,你有什麼權利替人家拒絕?想要秋後算帳的時候,你手裡有證據就行。」
薛元娘舔著唇,拱火道:「上個摺子先匯報一下,要兩個小小的官位去給三股勢力招安,甄家、鹽商和漕幫要讓他們自己打起來,官位的話,至少要一個正五品一個從五品。」
壞主意冒出來時,薛元娘眼裡的光芒都是奪目的。
「甄家最高的甄應嘉才正五品,漕幫大多數跟著他們混,都是普通白生,沒有一個真正當過官的,兩個官位足夠拿到上百萬兩銀子吧,就當成是你向他們投降的誠意,只求留個子嗣,多麼合理的理由,榮國府都不會盯著我,我還可以靠上薛王兩家。」
林如海倒抽一口涼氣:「你來得真是時候,果子全讓你摘了個乾淨,早幾年沒這遭遇我都幹不成。」
兩手一攤,薛元娘聳聳肩非常無辜。
「要是你早點想通就好了,你的敏太太至少不用死,招安這法子書上多得是,林大人你這樣的人才卻不多得,此事非你莫屬,再沒有比你更想要子嗣的人。」
「你倒是好,那黛玉呢?」林如海還在糾結,「黛玉沒有了價值,榮國府……」
「你是傻的吧。」薛元娘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腦子裡過幾遍賈政,你這升官符連自己內兄都升不了,還指望別人跟著你?賈璉賈政都給安排上,實在不行,你把寶玉收做學生,給他找幾個好師傅教導,包你姑娘有人看護的,想清楚你背後是誰?人家要什麼?兵權吶。」
林如海聽見兵權二字,瞬間眼前炸開花,不可思議瞪著薛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