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我們擔心, 寧德侯畢竟是咱們這位陛下的外甥, 而且還是第一位被封侯的皇親之一,我們如果不管不顧這個時候上門請侯爺配合調查,恐怕陛下不會同意我們的行動。」另外一個大理寺的官員也立馬接著說道。
文相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的意思,這次在朝上咱們整那一出,關鍵本來也就是想看看陛下的意思。」然後他問道:「今天陛下的反應, 你們怎麼看?」
大理寺的官員又對視了下, 倒是不敢肆意的議論和請假皇帝的行為態度。他們看向文相, 說道:「還請文相賜教。」
文相道:「咱們陛下,能夠容許一個乞丐上朝指證朝臣, 就已經說明他的態度了,他不希望和前朝那位一樣,任由民怨沸騰,他要民意。」
文相這麼一說,幾位官員點頭道:
「這倒是的。」
「咱們陛下聖明。」
文相內心底對這種歌功頌德的話,有些不以為意。……畢竟,要按他的真實想法,宋城這個皇帝,多疑,虛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對所有人都不甚在意的冷酷,這個皇帝,並不是他多年來一直期待的那種心懷仁義、澤披萬民的明君。
但是,好不好總歸都是對比出來的,比起前朝的末帝,這位確實是要好多了。
他內心這樣想著,面上全然不顯,繼續說道:「從今天陛下的態度來看,很明顯,那就是朝廷的體面要維護,但是,也一定要給百姓們一個交代。所以,咱們要做的,就是要給百姓一個說得過去,讓他們滿意的答案,不能任由他們的憤怒把事情鬧大了。」
文相的話說完,幾個官員就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要讓百姓滿意,那陸袁修這個靶子,應該還挺好用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按照原計劃傳喚?」有一個官員小心翼翼的問道。
文相也點了點頭:「等寧德侯府里稍微平靜下來,就按原計劃,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
說是這麼說,在請陸袁修到大理寺配合調查前,文相還是單獨又進了一次皇宮,向皇帝宋城請示。
這是一個三朝元老的基本政治修養:即他們可以猜測上位者的想法,但是不能僅憑猜想做事。
宋城看著表面一臉恭敬,但整個人又都透著一股不達目的必會另想他法的堅定的文相,腦海里各種心思閃過,
此前朝堂上的一切,以及朝會結束後發生的事情,宋城該知道得都已經知道了。
一個很可能已經廢掉了,而且大概率會引起民怨沸騰、朝臣非議的外甥,和一個暫時朝堂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要站誰那一邊,這對宋城而言,並不是一個非常難做出的抉擇。
只是如果他太快放棄陸袁修,恐怕面前的這位文相也會有唇亡齒寒之感。
所以宋城沒有太快答覆文相,而是猶豫和遲疑了好一會,然後才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的回覆文相。
宋城對文相說道:「揭露真相,以撫民心,是大理寺的職責。朕不會徇私和多加干涉,你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好。」說但這裡,他沉痛的停歇了片刻。
然後宋城又繼續語氣堅定的說道:「我對你們的要求只有兩個:一是早日找出這場大火的真兇;二是妥善處理好受難家庭的安置以及民舍的重建工作。」
饒是文相知道宋城這些好聽的話,不過是利益權衡之後的選擇,也不由的腦海里浮出了大理寺官員口中說的那句「陛下聖明」。
文相這樣想著,也這樣說出了口。
這讓宋城本來還有些彆扭和不適的心情,頓時好過了一些:能從這個老狐狸口中得到這個肯定,值了!
……
有了皇帝金口玉言的支持,請陸袁修到大理寺配合調查的事情很快被提上了日程。
當大理寺的官員直接帶著一個牛高馬大的下人來到寧德侯府請陸袁修時,陸袁修的臉已經稍有恢復。
正因為如此,陸袁修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也落入了眾人的眼中。
不過,大理寺的官員,此時對他的臉色,已經沒太多懼怕念頭。表面上還對陸袁修用著敬語,只不過是因為他的侯爺身份頭銜沒被剝奪
但朝野上下都知道,陸袁修的腿廢了,就跟一隻鳳凰變成了山雞。皇帝不護著他,他自己平時也沒多少會為他赴湯蹈火的知交,如果他好不起來,他陸袁修剩了的,也就是個頭銜而已。
陸袁修並不傻。
他心裡很清楚,在他已經這樣的情況下,大理寺還會上門,必然是已經獲得了皇帝的授意。
再是生氣,再是無奈,再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