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祈安視線從屏幕上移到玻璃對面的熊哥臉上,熊哥有個習慣,他在導演需要融入大情緒的戲前從來不叫真名,都是叫對應的角色名。
其實熊哥表情管理得還算不錯,但宮祈安仍舊察覺到了他似乎是在擔心著什麼。
「沒問題。」付然轉了下筆,抬眸看著屏幕上的文字,顯示器清亮的白光映得他眉目清晰深刻。
可能是因為在這個光線下那雙眉的弧度凌厲得過分,以至於中間那一道斬斷了眉峰走勢的疤痕有些格外顯眼。
宮祈安看了那處片刻,重新掃了下接下來的劇情。
第59章 反常
接下來付然的部分是一段高一時的回憶,父親喝酒發瘋施暴,桑燃在反抗的過程中母親竟然去護著父親,他太憤怒了,以至於眼睜睜看著發瘋的父親重重踢了母親一腳。
不是什么正常家庭。
宮祈安從頭至尾分析了片刻,思考著這段最強烈的情緒大約就是發生家暴的那一段。
付然的家庭他完全不了解,但也從沒想過像查付然前男友那樣去了解,背調這種手段放在宮祈安認可的感情里多少有些低級了,他也本就不是那種需要兩個家庭共同努力才能幫孩子過好日子的條件。
更何況,那天在車裡說開後他思考過,多多少少有些懷疑付然沒過的那道坎和家庭有關,他得等付然有一天能親口跟他說,而不是直接自作主張撕開那道傷疤。
付然垂眼掃過一遍台詞,他的神情很認真看不出來有沒有什麼別的情緒,
「來吧。」他清了下嗓子。
為了方便,熊哥會幫他搭幾聲桑燃父親的詞。
宮祈安沉默地坐在旁邊,他看著付然很快地進入情緒,可沒過一會他眉頭就蹙了起來。
以往他們拍戲的時候是有場景有具體角色的,沒經歷過的事因為對手的表演和身臨其境的場景,也能相對容易地找到正確的情緒。
可現在的錄音不是,付然眼前沒有畫面也沒有對手,他的情緒是直接從平地干拔出來的,而熊哥搭詞也只不過是給他穿插著控制一下節奏。
可付然的情緒把握得太精準了。
一開始是身體本能的害怕,可在愈發劇烈可怖的暴力中,恐懼猶如迅速上漲的水將口鼻全部淹沒,窒息的痛苦幾乎讓人內臟抽搐,被逼近死亡的那一瞬間積怨已久的憎恨、驚恐甚至絕望在頃刻間突然爆發。
他的聲音像是瀕死的野獸,急促的劇烈呼吸讓空氣衝撞喉嚨發出嘶啞不清的怒吼,他聲音里的每一次用力反擊都像是真的想置人於死地。
直到熊哥那邊喊了ok,宮祈安忍了半天的手終於抓上付然肩膀,把人朝自己掰了過來。
「嗯?」付然清了清嗓子,這種撕扯的音很多時候不能用太多技巧,那樣會顯得情緒很假不夠激烈,因此很費嗓子,他邊擰瓶蓋邊朝宮祈安抬了下眉毛詢問。
「你……」宮祈安只說了一個字就頓住了,因為他發現付然那些如此激烈的情緒僅僅在這幾秒鐘就消散下去了,剛才那些恐懼和痛苦現在根本不在他身體裡。
饒是宮祈安接觸過的許多專業演員都需要點時間來平靜情緒,如果這單純就是配音演員的實力,那宮祈安可以明確地說,就算放到現在全國演員的一級梯隊裡,付然的情緒掌控能力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