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鄖縣時,卞持盈就記得還有宗豫這麼個人物。平康帝在位時,宗豫在那等亂世,竟還能給自己謀一個不小的官職、還能得到平康帝的青睞,就足以說明此人不是等閒之輩。
所以從那時,卞持盈就開始計劃,計劃要如何先行一步。她先是派人去邊城散播流言,其中不乏「宗家倒台」、「皇帝傀儡」、「皇后霸權」這樣的話,所以接下來才會有宗豫回長安述職一事。宗豫回長安述職,的確是有提前上書給晏端,但在外人開來,卞持盈不知情,所以宗豫該罰,且罰得合情合理。
宗豫不是良臣,所以他必然在邊城有異動,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故而,卞持盈在鄖縣就計劃好了一切:她準備讓身處惠州的黎慈前往邊城,徹查宗豫擁兵自重一事,惠州也有卞持盈的人,所以黎慈在惠州並不是孤立無援,相反,他還與不少能人交好。在鄖縣,卞持盈與荊州刺史卞繁會面時,她特意叮囑卞繁,讓其輔助黎慈,並暗中為黎慈掃清障礙、為其收尾,平復邊城動盪。
但卞持盈還是有些擔心,黎慈雖好,可到底年輕,而且他還有些古板,不太有花花心腸,自然也不算靈活。就在這時,福平縣主趙嫄出現了,此人年長,飽覽群書,見過不少事,有她在,或許黎慈能處理得更穩妥一點,也更有勝算。
於是卞持盈下了詔書,臘月初,由趙嫄前往惠州與黎慈見面,一行人商議過後,前往邊城,摩拳擦掌、大幹一場。
若宗豫是良臣、是忠臣,卞持盈是絕對不會對付他的,可惜,宗豫不僅擁兵自重,竟然還敢與敵國書信往來,幸好只是初步階段,沒有釀成大禍。
昌安四年,正月十二,武靖侯宗豫通敵叛國、擅養私兵,其罪甚大,引得群情激奮、為千夫所指。
經三司會審覆核後,確認宗豫的罪行無誤。
「犯官宗豫,身膺朝命,不思報效,竟敢交通敵國,謀危社稷。查其私傳書信、暗結藩鎮諸狀,鐵證如山。依律,乃謀反大逆例,罪當極刑!」
謀反是大罪,是重罪,依律是要砍頭的。但宗豫官職不小,且任要職,皇后殿下念其舊日功勳,法外施恩,賜帛令其自裁全節。
至於宗家其他人,十六歲以上男子皆斬,其餘人流三千里,遇赦不原,永世不得回長安。
聽說晏端鬧得厲害,卞持盈抽空去了一遭。畢竟,現在她和晏端的面,那是見一面,少一面,將死之人,對其寬容一點,也無妨。
解決了宗豫,卞持盈心情好得不得了。
乾清殿內,一片惡臭。
卞持盈皺眉站在門口,不太想踏進門去。
「皎皎......」晏端站在門內,渾身髒兮兮的,他用期盼的目光望著卞持盈,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你......你不是來殺我的吧?對嗎?」
卞持盈瞥了他一眼,扭頭看向遲月:「收拾一下。」
不多時,乾清殿煥然一新,晏端也被洗刷了一番,現在看上去和尋常無異,只是他以前那刻意挺直的腰板,如今變得有些佝僂。
卞持盈落座椅中,她端茶欲飲,卻見晏端眼巴巴地盯著自己,視線灼熱無比。
「今日不殺你。」卞持盈抬了抬下巴:「別緊張,坐。」
晏端這才鬆了口氣,他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敢坐得太滿,只坐在邊沿,渾身緊繃得厲害,臉上的神情諂媚且小心翼翼,與以前那個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相比,可謂是判若兩人。
晏端知道她們都在笑話自己,可他現在沒有辦法,他現在只想活下去,拼命活下去,或許活下去,就有一線生機,就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聽說你找我。」卞持盈放下茶杯,轉頭看他:「怎麼?是聽說了武靖侯的事?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我沒有,我沒有。」晏端急忙道:「我不是想指責你,宗豫落得如此下場,只能怪他自己,是他自作自受,是他活該!我只是......我只是許久沒見你了,所以......所以就想看看你......」
卞持盈輕笑一聲:「原來如此啊。」
「不過我很好奇。」她雙手環胸,歪了歪頭,疑惑地看著他:「你一點,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死期嗎?」
晏端臉色一僵,又聽她慢慢悠悠說道:「知道自己要死,但是不知道具體哪一日死,嗯......這個感覺不好受吧?也難為你忍了這麼久。」
卞持盈玩味地看著晏端五彩紛呈的臉色,面上笑意愈發明盛:「這樣吧,你跪下來,在我面前磕幾個頭,再學幾聲狗叫,說不定,我就能大發慈悲,然後......」
「汪汪汪!」她話還沒有說完,晏端便迫不及待跪在地上,邊磕頭,邊學狗叫:「汪汪汪!汪!汪!」
卞持盈一愣,她看著晏端這副狼狽模樣,強烈的快意從心頭涌了上來,她不由撫掌大笑,開懷不已。
她的笑聲刺耳得厲害,晏端死死咬著牙關,不停地磕頭,砰砰砰,磕得頭破血流:「皎皎......你別殺我......求求你,你別殺我好不好?你想想寶淳,對!你想想寶淳,寶淳不能沒有父親啊!皎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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