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琚沒有被影響,接著問道,「你既然並非故意,那又為何會殺死他二人?你與二人是何關系?」
張華娘不願意去回憶那一天的事情,但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她必須得將一切都說出來。
「罪婦從前是死者李大柱的媳婦,是田氏的兒媳。罪婦殺害田氏是因無法忍受其虐待,在反抗時不慎將其殺害,並非有意殺死她。」
「虐待?如何虐待?」
「罪婦是他李家買回來的童養媳,罪婦十四歲時便失身於李大柱,十六歲時有了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她還記得那孩子笑聲特別清脆,像是銀鈴一般,李大柱嫌棄她是個女孩兒也沒給她起個名字,所以自己便叫她玲玲。
「李家母子厭惡罪婦所生的女兒,更痛恨罪婦竟然敢生女兒,所以在罪婦的大女兒一歲時將其溺斃在河裡,逼著罪婦再懷孕生子。」
府尹皺了皺眉,之前她可是什麼都沒說啊!雖說這並不會影響此案的判決,但是如今十二皇子審案鬧的轟轟烈烈的,這事兒一出輿情不好啊!
旁聽的人中的年輕女子聞言臉上不免露出同情的神色,常玉茹則是忍不住咒罵了兩句,若是擱她身上,便是她自己打不過也非得叫父兄來拆了男方一家才是!
倒是有幾位上了年紀的婦人嘆了口氣神色間卻不免有認同的意思,「誰家都不寬裕,你上來就生個女娃怎麼養?倒不如好好生個男娃也好開枝散葉延續降火呢!」
張華娘沒有聽到眾人的聲音或者聽到了也並不在意,「罪婦無法抗衡他們母子,罪婦的第一個女兒就這麼沒了。後來罪婦又有了孩子,還是個女兒」,那孩子眉心有一顆紅痣,自己便叫她點點。
「罪婦防著她們,可田氏不做家事,買菜做飯全要罪婦一人負擔,罪婦也沒辦法時刻將女兒帶在身邊,就這樣,一次買菜回來,罪婦只是見到了女兒的屍體」,張華娘像是笑了一下,「田氏捂死了她,還對外說是罪婦不小心不會養孩子才導致孩子被棉被捂死了!」
「賤婦!」常玉茹鐵青著臉色,恨不得將那田氏從地底下挖出來狠狠抽上一頓。
從前她覺得這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今日卻總覺得未必如此。
「罪婦不敢恨他們,但凡罪婦表現出一點兒恨意,他們母子便會毆打罪婦,直到罪婦認錯在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恨意。」
也許是見多了人間疾苦,刑部尚書二人聽了她的這些話面上沒有絲毫動容。她是苦,可旁人未必不苦,若是這天下事事他們都得不平都得同情,那這差事也是沒法兒做了的。
兩人偷偷打量徐永琚,卻發現徐永琚臉上神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二人不免心中暗自嘀咕了起來,明明是個孩子,瞧著倒是個心硬的。
「後來呢?」
「後來啊」,張華娘輕笑了一聲,「後來罪婦又懷孕了」,她本想撫摸一下自己的小腹,可手被鐐銬銬著根本沒辦法觸碰到,她只能作罷。
「這次那姓田的學聰明了,她覺得與其平白在孕期給我吃飽了浪費糧食倒不如提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男孩兒自然是好,若是女孩兒那便沒必要浪費糧食了。」
「田氏那個老虔婆找了個遊街大夫給罪婦把脈,那大夫說罪婦肚子裡還是個女兒,田氏氣得不行,那大夫說要給罪婦一碗墮胎藥她不願意買便拉著罪婦回去了。」
「罪婦本還以為她幡然悔悟了,沒想到她是覺得若罪婦沒有體會到這人間極致的痛苦,罪婦就還敢懷女兒,所以等回家後,她拿繩子將罪婦捆在了凳子上,拿起棍子用力錘在了罪婦的肚子上,一棍又一棍,直到那個孩子徹底從罪婦肚子裡流了出去。」
「她說還會生女兒就是因為那些孩子還不夠害怕,所以她將我孩子的屍體埋在了門檻下,讓李家的人,過路的人每一個從那裡走過的人都得踩在她的屍骨上,讓她長記性,讓那些女孩兒們害怕,再不敢往李家投!」
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便連提前看過卷宗的幾人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徐永琚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道,「後來呢?」
「後來啊,罪婦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只能在他李家偷生。經歷了前面幾次,罪婦自然不肯再與那李大柱敦倫,萬一再有孕,罪婦承受不起再次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張華娘本以為自己再也哭不出來了,可如今還是感受到了臉上的濕潤。
「可罪婦願不願意重要嗎?那李大柱強迫了罪婦,又有了孩子。這一次罪婦便發誓無論如何也會保住她的,無論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