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過車馬全然無事,洛長安轉回身,扶著姜滿上了馬車。
車外的二人沒再對峙下去,不一會兒,馬蹄聲遠去了,外面重歸寂靜。
姜滿靠著軟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同入宮那一遭相比,好似眼下的乏累才是真切的。
沒走出多遠,馬車卻再次被攔停。
兩聲輕叩響起,姜滿推開窗。
「阮朝」
阮朝正在馬車外看著她,轉回頭,指了指來路。
面對阮朝,姜滿的心總是很軟,她柔聲問:「是三殿下找我?」
見姜滿很快會意,阮朝眼睛彎彎,點了點頭。
姜滿瞭然,轉回身同青黛交代幾句回府事宜,下了馬車。
洛長安的馬車停在不遠處的巷口,姜滿隨阮朝走過去,發現車門已打開了。
洛長安正坐在車內看著她。
少年衣冠齊整,墜下的長髮未有一絲一縷散亂,連腰間的鎏金墜子也十分聽話,安安靜靜地綴在衣擺側,晃也不晃一下。
姜滿走進去,坐在他對面:「殿下找我?」
洛長安點頭:「見你方
才驚了馬,想問你有沒有受傷。」
「承蒙殿下掛心,方才殿下已瞧見了,我沒有受傷。」
姜滿拆了他的藉口,徑直問,「殿下喚我來,該是有話想同我說?」
車簾落下了,馬車內安靜,隔著細碎飛舞的塵埃,姜滿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好一會兒,洛長安才又開口,極緩慢地問:「你方才……為何要幫他說話?」
姜滿怔然一瞬:「什麼?」
幫誰說話?
在她對洛長安想問話語的諸多猜測里,唯獨沒有這一句。
於是她也這樣問了:「為誰說話?」
洛長安倚向身後的軟墊,衣擺上的鎏金墜終於晃了晃。
他轉著指節上金韘,極不情願地吐出兩個字來:「洛璟。」
「殿下是說,我為五殿下說話?」
姜滿回想著,眨了眨眼,「我……臣女何時為五殿下說話了?」
她的確提及洛璟的傷口,但那幾句言辭全然是信手拈來的藉口,她不過想藉此儘快結束衝突,儘快回府而已。
即便她有與洛長安拉開距離的打算,也不會因此為洛璟說話,維護洛璟那樣的人。
洛長安注視著她,眉頭依舊微蹙著,顯然並未相信她所言。
姜滿有些無奈。
「臣女並不是為五殿下說話。」
她斟酌詞句,謹慎地解釋:「臣女只是覺得,殿下與五殿下是手足兄弟,平常時候於公事亦或私事,總逃不開要有所往來。」
「今日驚馬,臣女並未有損,殿下為此等小事與五殿下產生誤會,惹得日後往來不便,實在是不值當。」
洛長安思索了一會兒她的話,點了點頭。
他點著頭,卻又開口,緩緩道:「那你……你日後離洛璟遠些,更不要同他往來走動。」
姜滿眉頭微蹙,沉默片刻。
她一時不能明白,洛長安為何,又是何時對洛璟生出了不滿,以至今日企圖傷人在先,言辭鋒利在後。
她帶著曾經的記憶,所以知道洛璟擅偽裝,性本暴戾,表里不一,卻不記得此時的洛長安與洛璟有什麼過節。
若是真的有過什麼爭執齟齬,依照洛長安與洛璟此時的性子,二人也遠不至如此劍拔弩張。
甚至在上一世,姜滿記得他兄弟二人的關係在此時算得上相近。
洛璟年幼喪母,人生得瘦小單薄,洛長安身為兄長對他包容有加,時有照拂。
洛璟於騎射確有欠缺,當年姜滿隨行秋獮,還曾與洛長安一同幫過洛璟。
於是姜滿問:「殿下與五殿下是手足,關係卻似乎很疏遠?」
洛長安眼神閃爍了一下,只道:「正因我與洛璟手足多年,才知他本性非善。你少些同他接觸總是好的。」
姜滿眉頭不解,注視他好一會兒才應了聲。
「殿下找我來,就是為了同我說這個?」
洛長安點點頭。
姜滿便道:「眼下臣女已聽殿下說完了話,臣女的馬車還在原處候著,是否可以回去了?」
「也不全是為此。」
洛長安卻很快改口,「你初來燕京,許多事難免孤立無援,今日之事未必不會再次發生。讓旁人知道你來這裡,在燕京並非孤身一人,會少生些事端。」
姜滿笑起來,拆穿他:「殿下是想留我。」
洛長安說不出辯解的話。
姜滿朝旁側的軟墊上靠了靠,支著腦袋笑了下。
她玩笑般道:「殿下想要旁人知道我與你走得近,以此為我做庇護,可我們二人間尚存那一紙婚約還不夠旁人忌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