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九哥。」賭鬼學著宋回涯的語氣,拿腔捏調地說,「你就讓我留下吧,到底是半個兄弟。」
鄭九背過身,吐出口氣,又轉回來,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過去拿起牆邊的鐵劍,與他半夜打了起來。
兵刃的冷光交錯中,不覺月落日升。
院中花朵開了又謝,一院芳香。
時間轉瞬而逝。
七月初一,不留山迎來了數十年里最為繁華的日子。
蜿蜒的山脈剛在晨光中顯出輪廓,山道兩側已被擠得水泄不通。
鄭九等人領著一眾弟子,搬來一張香案,幾面大鼓,擺在山門前。等著吉時。
賭鬼目光在攢動的人群找了再找,奈何一眼望去,要麼是閒來無聊的看客,要麼是成群集黨的仇敵。不由兩眼發黑,與身邊人耳語道:「果不然,這回怕是要完了,別是剛回來沒幾月,就得捲鋪蓋滾走。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看不慣宋門主?」
沈歲冷笑道:「江湖都要變天了,射利沽名之徒自然是爬著也要過來。不留山的規矩可與謝仲初的不同,他們過慣了坐在權勢上呼風喚雨的日子,怎捨得自己的子孫後代丟掉這份唾手可得的榮華?宋門主一旦得勢,無異於在革他們的命。」
賭鬼扭頭問:「話說你的那些朋友呢?我叫你寫的信,你寫了嗎?」
鄭九鎮定自若,給他遞去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小聲說:「應當是在路上。村里無處投宿,總不能倒街臥巷吧?何況宋門主都不急,你們急什麼?」
沈歲說得直白,皺眉道:「火星子都撩到屁股了還不急?來的若是朋友,手上總該帶著禮物。看他們一個個悍戾兇猛的眼神,跟要活吞了人似的。這幾月里,看是早商量好了對策,要叫宋門主難堪。今日定要見見血,才能擺平事端,都小心著吧。」
沈歲做好了惡戰的準備,倒是不怕,可見局勢如此懸殊,還是大失所望,胸膛起伏,憤恨交加道:「總說正道式微,還不是因為嫉善憎忠之人齊心並力,旦暮奔走。自詡高潔之士,卻不懂唇寒齒亡的道理,試試今日,尤在閉門自守,這偌大江湖淪落至此,滿滿當當湊不出幾個有膽識的豪傑,真是替宋門主不值!」
鄭九「噓」了一聲,打斷二人的牢騷。
待到辰時的鐘聲響起,風停霧散,天山共色,宋回涯依舊沒有露面。
一刀客率先出列發問:「宋回涯呢?怎麼還不見人影?別是臨陣脫逃了吧?」
他話音剛落,一陣喧鬧的吵鬧從山下傳來,隱約夾著宋回涯的名字。
人潮當即朝下方涌動,混亂中咒罵聲不斷。
直至宋回涯清越的嗓音逆著風向在眾人耳邊響起,將那些聒噪的雜音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