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鉞一看他的臉,一股邪火幾乎沖翻天靈蓋,粉紅色的蹦迪氛圍燈四處抖落,把鹹豬手穿著的白裙子也映成粉的,阮鉞幹了一件曾經無數次在夢中幹過的事,他對著這張簌簌落著脂粉的臉,捏緊了拳頭照著鼻樑骨打了過去,這人一聲慘叫,向一邊撲倒,門牙直接磕在地上,嘔了一聲吐出一口稀薄的血沫。
小小的騷動,在音樂的掩飾下,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一般很少有人會獨自來夜店玩,這人有同伴,在邊上看見朋友被打吐了血,立刻咆哮了一聲,一點義氣被腎上腺素與強力酒精激發成匪氣,全部化作不要命的暴力衝動。
「X的,找死!」他隨手搶過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舉起深綠色的酒瓶,往卡座椅背上一砸,砸成犬牙一樣參差尖銳的斷面,從躺在地上呻吟的朋友身上跨過,拼盡力氣往阮鉞脖子上扎來。
阮鉞冷眼看那醉鬼,微微往邊上一閃,人猛地撲歪了,酒瓶子閃著晶瑩的綠光,從阮鉞胳膊邊上划過,然後被長腿抬腳一踢,跌落在那人身前,徹底摔碎了。
說到打架的功夫,實在要感謝阮嵩的栽培,那麼多年身體上的磨練,造就了敏捷的身手和健壯的體格,從小到大,在需要使用暴力時,阮鉞基本上都沒有落過下風。
磕破的酒瓶,也算是個利器,周圍人見了,終於開始尖叫、四散開來,空出好大一片場地。
談意惟穿過人群,跑了過來,看見阮鉞卡著一個瘦高男人的脖子,把人頂在灰色的紙紋牆上。
狂亂閃爍的彩燈下,阮鉞的表情很恐怖,好像還透著點殺機。「死變態」,他低低地咒罵一句,被扼住咽喉的男人拼命掙扎,臉色漲紅,已經說不出話,只能不斷地發出接近窒息的咯吱咯吱聲。
談意惟嚇呆了,不知道阮鉞為什麼突然動起手來,那男人身材瘦高,看不出是1是0,沒有女裝,甚至長相還挺清秀,打扮也並不那麼誇張,為什麼阮鉞會突然發難,看上去甚至下了死手呢?
他趕緊上前去拉,拍阮鉞的手,想讓阮鉞先鬆開,不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阮鉞,你冷靜點,先放手!你想在這殺人嗎?」
他拍打著,叫喊著,因為耳邊的音樂太響,燈光又擾亂人的注意力,他喊得越來越大聲,急得音調都拐了幾個彎。
阮鉞心中怒火未平,處在這種環境裡煩躁更甚,恨不得把這人的脖子一把捏斷,但他聽到談意惟的聲音,情感先於理智提醒他需要冷靜,於是咬了咬牙鬆開手,男人便靠著牆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去。
店裡的保安這時也魚貫而來,不論誰對誰錯,一起把參與鬥毆的人都「請」了出去。那男人實在被打怕了,剛一出夜店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談意惟沉默著,叫了車回家,在車上,問了好幾遍「為什麼打人」,但阮鉞不說話,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解釋這件事。
他說不出口,總不能直接跟談意惟說:「他活該,誰讓他摸我來著。」羞恥感讓他張不開嘴,面對談意惟,他更習慣做出保護者的姿態,無論如何都不希望被看到成為「受害者」的時刻。
談意惟看著他閉口不言的樣子,慢慢被失落的情緒浸透了。
他的不配得感太強了,稍微有些兆頭,就開始產生負面的聯想。他想,難道今天一天,其實阮鉞都一直是在忍耐?其實心裡並不舒服,只是為了照顧他的情緒沒有表現出來?
覺得不舒服,可以直接說,幹嘛一開始要勉強自己,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後來又失去耐心大打出手呢?
那今天在情侶餐廳的時候,在長椅上擁吻的時刻,會不會其實只有他一個人在開心,而阮鉞波瀾不驚,甚至溫柔安定的表情下,會不會早就是強忍的不安,難言的恐懼,以及司空見慣的那種噁心呢?
本來就是的,從小形成的PTSD哪有那麼好治,也許現在阮鉞的症狀不是好轉了,而是演技增強了,他不敢想了,在強力車載空調的冷風中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身心俱疲地回到出租屋,談意惟直接去臥室拿睡衣,要洗澡,阮鉞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談意惟走進浴室,看阮鉞還站在門口不走,沒好氣地問他:「還有事嗎,沒事幫我關一下門。」
阮鉞不動,也不說話,高大又沉靜地在浴室門口站成一堵牆。
「你幹嘛?要看我洗澡啊。」談意惟走過來推他,想把他推出門去。
談意惟心裡也很亂,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今天的活動,只要在「撿垃圾」之後結束就非常完美了,他不應該答應卡X亞男生去喝一杯,而且本可以在進夜店之後第一時間拉著阮鉞離開,怎麼能心存僥倖,想要試探阮鉞是不是已經徹底「治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