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2 / 2)

「當然要出去看看,但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有你想的那麼好。」

他又問我是不是很難過,在這個當口,能夠預見的將要和從前同行的夥伴漸行漸遠。

他把幼稚誇得好聽稱我為純良,又點蘸著星點說教的口吻跟我說著:「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命運,或許你們相攜走過那麼一段路,可終究要在某天分別,迎接著屬於自己的命數,行至最後,唯孤獨常伴於身。」

老實講裴青山說得很多東西我都聽不太懂,亦不知如何發問常常嘟囔幾聲就這麼糊弄過去,他也隨我。可這次,我突然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氣用得大,他被握著的地方頃刻就紅了一片。

「怎麼了?」裴青山還是樂樂呵呵地,而我又沒來由的悲傷,這已經不是快樂的悲傷了。

「呸呸呸,你說錯了,呸呸呸,你說錯了。」我就這麼固執地重複,裴青山不甚理解,我看他未有動作越來越急,拽著他道:「你快摸一摸木頭,說你說錯了!」

「好好好。」他當然無奈,扶額,卻依舊照做:「呸呸呸,我說錯了,我說錯了。」

裴青山當然也沒問我為何突然會變得這麼固執,一種預告?我也不願再去細想。只不過那時說我是幼稚天真的,的確是這樣,我不能理解有些事情是連摸木頭也沒有辦法消弭的。這還不算完,我要帶他去白樺林的裡面,去摸一摸生得最粗壯的一株,它的腰身。

那樹皮子都已經被另一個人摩挲得光滑,經年累月里,一遍又一遍。時光的腳步就這樣乘著葉落的聲音來回穿梭,一個人成了兩個人先先後後撫過莖木。我問裴青山知不知道為何只有此處的樺樹成群又生得高大?

他分析以氣候,土壤,地理位置,不外乎眼裡能看見的,觸手能摸及的。然而最後也只能以幾分疑惑的口吻作結,他解釋不了樹為什麼偏偏聚攏一處的早黃。

裴青山說,那你肯定知道,你總能給我個答案了吧。

「還記得你當時看到的詩嗎?」

「當然咯,怎麼會忘記。」

「我不想再等秋來了,現在我想要這個夏天,永遠也不要結束。」我從來沒有這麼用力地看著裴青山,他好像也被這種力量震懾到,我相信他能讀懂一些,我眼裡故意沒藏起的情緒。

「快!李爺爺說今晚村里搭了戲班子,我們得腳步快些才能趕回去呢!」趁他還沒有反應,我一把拉住他,匆匆朝著還家的方向跑去。

「哎,你慢點,慢點,小心別摔著了,來得及。著急忙慌地帶我過來,又這麼著急地往回趕,你啊你。」

我倆踩著晚秋的葉,奔向盛夏的夜。

那晚的戲班子唱了什麼戲我也記不太清了,只知道一個角兒哭了紅妝,對著水鏡訴著君郎,君郎,問著歸期。她大概是再也問不到,等不到了。戲詞唱著幾多百轉千回,血滴子染活了淚珠子,她吞著吐著,泣著孤魂落淒涼,葬他鄉。

夜裡的我倆靜靜地坐著,我們雙膝如木,我們支起了耳朵,我們聽得見戲裡的離愁,我們看得見彼此的眼。

至於沒告訴他的為什麼我一定要拉他到那些樹下,是因為我知曉那些樹,這片林,啜飲了小人兒的苦水,咽了他們的淚珠子,用葉子溫柔地推他們回去,催他們長大,守護於此以至葉葉不再青綠。我就貪心地希望那些樹的根尖可以延申得長一些,再長一些。一直長到山上,能在我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地方伴他一路。

第10章

「鄉里人都睡得早,你去聽聽,連夜都要沉寂得多。」

一盞一盞的晚燈熄滅,屋子裡的人兒枕著月光就要睡去,靜謐的夜裡,裴青山與我仍不緊不慢地走著,還家去。

「城裡的夜呢?熱鬧得很嗎?」

裴青山略略思索,才道:「大都如這裡安靜無二,但有些地方也確實『吵鬧』。」

「吵鬧?有多吵鬧?」

「這得等你自己去聽一聽城市的聲音才行,小鬼。」他只輕輕一笑,很多時刻都如此一樣,對關於一些事情的感悟,他只淡淡地拿灰青抹個輪廓出來,然後用那雙手溫柔地在我背後推著,也不管我抗議與否,總會說:「小鬼,你得自己去看看。」

最新小说: 幻梦 贤知千里 一往情深 海贼之苟到大将 逍遥房东俏房客 皇恩荡漾 末世之渣受重生 重生七零年代 重生之富一代 泽雪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