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在政業那呢,挺好的。」
「好什麼好,就她現在的德性,你脫不了關係,慣得沒個樣!」
「沒慣她,這次有情可原。」
「你看看,闖這麼大禍,你還替她說話!」簡初檸隔著聽筒發火,「要這個要那個,一天天看誰都不順眼,嫌這個不好嫌那個壞,到處惹事,屁股都給她擦不完。」
簡初詞:「你和姐夫忙我理解,但你們的確缺少了對她的陪伴。她有怨,你們也得理解。」
簡初檸長嘆口氣:「她但凡有你和小檬一半懂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姐,你不該拿柒柒和我們比。」
「怎麼不能比,哪個不是我帶大的?」
「柒柒在和睦家庭長大,她有父母,也有小姨和舅舅,她擁有的多,也理應奢求更多。」
「她那叫不懂事、不知足。」
簡初詞:「沒關係,都可以。」
就算她叛逆、任性、貪玩,有許多小毛病,簡初詞也不希望,柒柒像他和妹妹一樣。
有些懂事,叫被迫成長。
有的知足,是求而不得。
簡初詞永遠記得,他被爸媽以三萬二的價格,賣給人販子的場景。
到底是怎樣的父母,才能毫不避諱,當著兒子的面,為兩千塊和人販子討價還價。
那年簡初詞五歲,遇見了同樣遭遇的妹妹簡初檬。後來,同批孩子被陸續買走,剩下了「滯銷」的他和妹妹。
一個因為五歲能記事,擔心養不親;另一個因為太愛哭,害怕不好養。
那時的簡初詞最怕夜晚,怕被餵安眠藥,怕和妹妹分開,怕睡著再也醒不了。每天睜開眼,都要看看身邊有沒有人、妹妹還在不在,擔心再次被賣。
兩個「滯銷品」經轉了幾人手,直到警察連鍋端,將他們送進福利院。
新生活開啟,也沒有很好過。
來福利院第一天,他們就遭遇老師的「恐嚇」,語氣和人販子如出一轍,不聽話,會被丟掉;你乖一點,才有人喜歡。
導致很長一段時間,簡初詞都覺得,他被賣掉是因為不乖不聽話,又或者是前一天晚上,他趴在爸爸身邊,說想要一盒水彩筆。
後面的很多年,他連吃不飽,想多添半碗飯的要求都不敢。
不敢要得太多,怕被說貪心,怕想要的得不來,怕擁有的會失去。
他拉著妹妹,寄人籬下了七年,直到姐姐牽起了他另一隻手,說帶他們回家,噩夢終於終結。
簡初詞用了很多年,才補滿了兒時的傷害,才讓他相信,被賣掉,從來不是自己的錯,錯的是不稱職的父母和萬惡的人販子。
害怕被拋棄,才會小心翼翼。
被愛的孩子,才有任性的權利。
*
到達公司門口,簡初詞給周政業打電話。
不出兩分鐘,周政業出現在面前,氣息不穩,像跑著下來的。
電梯裡,周政業說:「怎麼過來的?」
「打車。」簡初詞。
「為什麼不讓我接?」周政業緊接著說,「我不忙。」
簡初詞:「嗯,下次。」
周政業:「我記住了。」
「……哦。」
說得好像欠他債似的。
周政業的辦公室在大廈頂樓,電梯緩慢滑到中層。
簡初詞:「柒柒幹什麼呢?」
「等會兒就知道了。」
周政業賣關子,簡初詞產生了好奇心。
偌大辦公室,進門的瞬間,先看到毛蛋撅著的屁股,身邊是一中校服後背。
長桌對面,有位人形機器人,握著馬克筆,正在講函數題。
簡初詞轉向周政業,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毛蛋,也在學?」
「也不能一直上烹飪學校。」
「噗嗤。」簡初詞忙捂住嘴。
怕影響孩子,簡初詞隱藏聲音,回看撅屁股晃腿的毛蛋,還有專心做題的柒柒。
「看起來,這位老師講得不錯。」
「蘇珊老師深受喜歡。」周政業說,「他倆決定每周末都過來學習。」
簡初詞:「會不會不方便?」
周政業說:「送你上課,順便捎柒柒,非常方便。」
心臟撞在心口上,簡初詞攥了下袖邊:「那你、每周都回來嗎?」
「嗯,可以嗎?」
簡初詞垂著眼睫:「有什麼不可以的。」
你有手有腳,想回來就回來。
「毛蛋很喜歡柒柒,他倆程度差不多,就伴進步。」
蘇珊老師講課詼諧幽默,倆孩子勢頭很足,簡初詞沒催柒柒回去。
寬敞辦公室,分成了三部分,周政業在西南角工作,東北角是高中課程區,簡初詞抱著畫本坐在落地窗邊。
這裡直對天鵝湖,燈塔兩分鐘轉一次,簡初詞用筆留戀夜景。
畫到一半,周政業的氣味靠過來,在他右手邊,「打擾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