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個粉色絨布袋的形狀,猜到裡面是什麼,還個東西鬼鬼祟祟做賊一樣心虛,到底是小朋友。
從一進門,他就看出萬朵的侷促,也就順著她假裝不認識。到了這會兒,他更想看看這個害羞的小姑娘打算什麼時候還他手串。想到這,程寅微微勾唇,借喝茶的動作低眉一笑。
就在程寅分神看萬朵的功夫,程思危的話還在繼續。他沒料到,就這麼一個恍惚,就讓程思危給他惹了大麻煩。
「我想起來了,那姑娘是南戲的學生,名字還挺好聽的,叫什麼……哦,萬朵。」
一句話仿佛一記重磅炸彈投進深水,表面風平,水下已洶湧成災。
鍾向晚筷子上的排骨「當」的一聲掉落瓷碗,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包廂里震耳欲聾。
萬家三個女人,還有吳玉燕整齊劃一地看向萬朵。
萬朵:「……」
茫然,且無語。
程思危愣愣看幾人,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小心探問:「萬家妹妹,你該不會就是……」
「萬朵,」鍾向晚啪地一聲放下筷子,嚴聲問:「怎麼回事?」
「不是不是,沒有沒有,」萬朵擺著兩隻小手,急得語無倫次,「不是我,真不是我。」
程思危眯起眼睛,「暴雨那天,免費在久誠住了一晚的人,是你吧?」
「……」這該怎麼解釋,「但我不是他女朋友,真的!」
可這話,沒人信。
剎時間所有眼神一齊壓過來,萬朵看見媽媽鍾向晚直接黑下去的臉色,急得抓狂。
越急,越不知道該怎麼讓他們相信。
情急之下,只能求助程寅。
旁邊的程寅捏著白瓷杯,低頭正送往嘴邊。
都這會兒了,他還有心情喝茶!
萬朵真急了,顧不上別的,揪著程寅手臂襯衫,邊晃邊嗔怨:「你怎麼還在喝茶啊!」
程寅轉頭,看見自己胳膊上的蔥白指尖,捏住一點布料,摩娑著他手臂皮膚,心中暗嘆一聲。
在場都是已婚人士,一個眼神就能看出端倪,要想澄清,不動聲色才是最好。此時萬朵這模樣,和直接承認他們早就認識沒區別。
他把茶杯緩緩放回桌面,明知無用,還是看向程思危,提醒:「藥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程思危不想為難萬朵,但很想為難為難這個冷冰冰的弟弟。
他呵呵笑著:「前陣子碰見程景驍,說是在戲曲學院看見你和一個小姑娘在一塊兒,樣子還挺親密的,那姑娘是不是萬朵?」這可是他剛剛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的。
程寅張嘴剛要說話,又被程思危打斷。
「算了,不用你答,」他知道這弟弟油鹽不進,一張嘴裡不會吐出什麼好話,「萬朵,還是你說,這小子是不是去過你們學校找你?」
這話不能說是個坑,簡直就是馬里亞納大海溝。
絕對不能說是,但萬朵從小到大都不會撒謊,特別是當著鍾向晚的面。
她臉色通紅,緊抿雙唇,就像一隻鹹魚被放到煎鍋上烤。
就在這時,程寅突然問她:「想不想吃甜品?」
「?」
萬朵轉頭,愣住。
「這家店自製的甜品都很不錯,要不要出去看看?」
「……」萬朵沒動,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
萬蒼雪讚賞地看了眼程寅,也對自己的傻侄女說:「去看看,給姑姑也挑一份。」
旁邊的鐘向晚也對萬朵輕點頭,萬朵沒再猶豫,起身出門。
大廳里人不算多,萬朵找服務員隨便點了兩道椰奶芒果冰沙,紅撲撲的臉蛋像熟透的桃子,點餐員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她到門外透了會兒氣,估摸著時間磨蹭著往回走,路過海鮮櫃檯,看了會兒大螃蟹打架,最後回到包廂門口,一看手機時間,其實也就過去了十來分鐘。
這麼點時間,夠程寅解釋清楚嗎?還是在外面多呆會兒吧。
好熱,在包廂里急出一身汗,可惜扇子在書包里。
正想著,包廂門從裡面拉開。
程寅出來了,手裡拿著煙盒,看見門口的萬朵,反手關了門。
萬朵連忙跳過去,「解釋清楚了?」
他低頭看她,「解釋什麼?」
萬朵眉毛一皺:「……還用問嗎?」
二樓的包廂門外,可以俯瞰整個一樓大廳,程寅疏懶地靠在半人高的走廊欄杆上,看著紅撲撲的小臉,覺得小姑娘真是不經逗,不過,有點可愛。
「你不是解釋過了?」他說。
「嗯?」萬朵沒明白。
「你不是說了,你不是我女朋友。」他笑。
「……」萬朵眨眨眼,一整個無語。
還以為她叫他出去,是方便他單獨解釋。
「這下完了,」兩個人都在外面,「更說不清楚了。」
程寅把手裡的煙放進西褲口袋,修長的手指轉著銀色打火機,「相信的自然相信,不信的說破嘴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