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志勇背脊一僵,耳邊似又響起了皮帶抽在身上的「啪啪」聲,緊跟著皮肉都開始疼起來。
腿下一涼,竟是嚇尿了。
邱志傑沒眼看地轉開目光:「阿哥前幾晚飯碗一撂就出門,不到半夜三更不回來。不如問問跟他玩得好的柱子、耗子,幹嘛去了?」
邱老實:「讓他自己說。」
邱志勇囁嚅了半晌,才哆哆嗦嗦把這幾日打牌,欠了小千把的事說了一遍。
「阿哥這是讓人下套了呀!」邱志傑聽完,感嘆道,「怕是柱子、耗子和嘉樹哥都參與了。」
邱志勇臉上一片猙獰,爬起來,攥著拳就要往外沖,「我找他們算帳去,我邱志勇拿他們當兄弟,他們竟敢聯合外人來坑我!娘的,老子非乾死這群小癟三不可……」
邱老實眉頭一皺,「回來!」
邱志傑輕嗤一聲,呵,拿人家當兄弟?!
拿人家當兄弟,就是把人家談好的對象給撬了……拿人家當兄弟,就是在人家阿媽生病時,連幾十塊錢的住院費都不肯借……拿人家當兄弟,就是喝醉了,一腳將人家小侄女踹進溝里,差點淹死……
「志傑,你說說,這事怎麼處理?」錢是不能出的,小一千呢,這錢一拿,就是給人遞把柄。
邱志勇不服地看向弟弟,眼裡滿滿都是惡意。
邱志傑對他哥的目光視若無睹,看向他阿爸,勾唇笑道:「國家嚴禁社員聚·賭,為此,秋收前,縣公安局的公安們幾次下鄉宣傳賭·博的危害,這一千塊錢,王弈臣、趙文霖不敢明目張胆地要……」
「我打的是欠條……」怕兩人不明白他的意思,邱志勇小小聲地解釋道,「為防事後有人以賭·博的名義報警,小欠條全撕了,得個總數,寫的是我不小心弄壞王弈臣一塊表。王弈臣說他那塊表是勞力士,勞力士基礎款,王府井百貨公司賣七八百,他那塊是勞力士間金日誌,花了一千二,有價無貨,若不是他有關係,還買不到呢。因為用了幾年,少給我估了一百。」
邱老實雙眼一亮,貪婪道:「表呢?」有這好貨,他又如何不能東山再起!
這話問得蠢了!
邱志勇撩起眼皮瞅了他阿爸一眼:「王弈臣以102元的價格回收了。」所以他欠王弈臣998元,正是玩牌輸的總錢數。
邱老實再也維持不住表相,揚手將茶壺砸了過去:「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貨?!」
邱志勇挪動著跪在地上的雙腿,飛快往後退了退。
「啪——」茶壺在邱志勇身前炸開,幾塊碎瓷片划過臉頰,又添了幾道細小的血痕。
邱老實沉著臉,冷冷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大兒子,這會兒,殺他的心都有了。
邱志傑往旁讓了讓,避開地上流淌的茶水:「一千二一塊表,他還真敢戴!」
「他說是他哥他姐湊錢給他買的生日禮物,是給他下鄉的補償,他還說……」邱志勇覷了眼他阿爸的臉色,「他哥是部隊裡的團長,月工資一百多,他姐在百貨公司上班,嫁的姐夫是科研人員,手裡不缺錢票。」
人家這意思說的還不夠明白嗎,不怕你去有關部門舉報!
邱老實的手越攥越緊,眼裡是掩不住的惋惜與失望!
邱志傑的目光掃過繩上晾曬的布拉吉,看向邱老實:「夫妻一體,阿爸,不如讓大哥跟嫂子借五百,剩下的找人湊湊。」
邱志勇一愣,「你嫂子手裡哪有錢?」
邱志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言語。
邱老實目中精光一閃而過,整個人放鬆了幾分:「錢好還,怕的是王弈臣叫趙文霖以故意傷人罪報警……你大哥要是進去了,我怕影響你日後考學、升職……」小兒子學習不錯,如今高考已經恢復,努努力,如何不能考個好大學、有個好前程。
邱志傑緩緩垂下眼帘,「王知青那兒,阿爸不妨送些錢票吃食,托邱大夫遞幾句好話,先把人穩住。」
邱老實打量眼小兒子,沒說話,兩手交握,十指相扣,大拇指互相摩擦著,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唉——,也怪我當年太輕狂,沒把褚辰這個小兒放在眼裡,抄家、批鬥、毆打、排擠、打壓,幾次三番,把人得罪狠了。這幾年,大隊裡很多事,明面上他是沒亮爪,可事後,我細細琢磨,哪哪沒有他的影子!」
當年工農兵大學,褚辰下來,他最好的朋友蔣濟安頂了上去,很多人都以為是蔣濟安舉報了褚辰,這才換來了上大學的機會。
那封匿名舉報信,他也以為是蔣濟安寫好,偷偷塞他家門下的。
所以,他才一力推薦蔣濟安去貴州大學讀書。
可事實呢?
72年,褚辰憑一已之力,籌建起了食品廠,這麼聰明的人,他得罪的徹底,心裡如何踏實?
將褚辰來月亮灣大隊後的表現回憶一遍,他找人驗了那封信的筆跡,萬萬沒想到,竟是褚辰自己寫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