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G命沒鬧起來時,都是奶奶托人從國外買進口藥,轉轉彎彎帶進來。66年自然是不能了。
大哥的氣喘病一犯,爹爹和姆媽都緊張壞了,趕緊將人送進醫院打針、接氧氣、吊葡萄糖……
一連折騰了幾天都不見好,她便主動跟姆媽說,她下鄉。
她這邊名一報,沒兩日大哥便被安排進了無線電廠。
那一刻,心下不知是啥滋味。
姆媽可能自覺虧欠她吧,行李箱裡給她塞了五百塊錢。
西雙版納,她自己選的,想像中是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
風景是真美,沒讓她失望。
可一到農場,她就後悔了。
住的是陰暗潮濕的茅草屋,吃食上是缺油少菜不見肉,一到雨季,青菜斷頓,天天喝鹽水湯。
她從來不知道干農活是那麼苦,剛到農場便遇到了秋收秋種,跟在老職工身後,手握鐮刀割稻,半天不到,一手的水泡,下工時兩條腿都不會走路了。
早晨醒來渾身酸痛得像是大車碾過,哨子一吹,立馬就得爬起來往田壩跑,太陽火辣辣的,曬得臉、手、腳都蛻了皮,露出裡面的嫩肉火燒火燎地疼。
一不注意被螞蟥、蚊蟲叮咬到了,身上便會長起膿皰瘡,瘡口發炎,又紅又腫,走路疼得一瘸一拐,秋田裡泥水一泡,膿皰破了,傷口感染,大片皮膚潰爛。
現在她身上、腿上斑斑點點連成片的疤痕,都是那時留下的。
繁重的體力勞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只覺得心裡迷惘,看不到前路。
遇到孫建國正是她走頭無路的時候。
1970年爹爹下放農場,奶奶住處被抄,她黑五類的身份在農場傳開,人人可欺,就連一向憨厚和善的連長都向她伸出了魔爪。
那會兒為了活命,哪怕是一根稻草,她也要拼命抓住向外爬。
幾年安穩日子過得,她都快忘記滬上的生活是什麼樣了,沒想到,命運再次將她推向了選擇的岔路口,孫建國癱了,高考恢復了,她有回城的機會了。
「二姐?」看著采采撲向的病床,褚辰遲疑地喚了聲。
床上的女子,皮膚黝黑粗糙,撫向采采頭頂的手,指關節粗大,眼角堆積著細密的魚尾紋,亞熱帶的烈日和風雨無情地重塑了,當年那個生長在優渥環境裡的嬌美滬上姑娘,並改造了她的外部形象和精神氣質,使其更接近於當地的農婦。
「四弟……」褚韻輕攬著頭往她懷裡扎的女兒,打量著立在門邊的青年,一米七八的個頭,俊朗貴氣,周正內斂,這還是當年那個周日回到家,便沉默地看書看報的小小少年?
取出袋奶粉,遞給孫大娘,褚辰禮貌道:「大娘,麻煩您給采采沖杯奶,我和二姐說會兒話。」
「哎,好。」孫大娘伸手接過奶粉,彎腰抱過孫女,招呼著周大明走出病房。
將公文包和其他吃食放在床頭柜上,褚辰搬過一張凳子在病床邊坐下,「醫生怎麼說?」
「下午做手術。」褚韻不自在地垂下眼瞼,摳了摳手指,隨之瞟他一眼,「你怎麼來了?」
「姆媽給我打電話,說你給家裡發電報要一千塊錢,她擔心你出事,讓我趕緊過來看看。」
褚韻雙眸大睜,不敢置信道:「她說我發電報要錢?!」
褚辰頷首。
褚韻倏然攥緊了手,怒道:「我什麼時候給她要過錢了?便是我最困難、走頭無路的時候,都沒給她打電話、發電報或是寫信要過一分錢!她、她怎麼誣衊人?!」
「二姐,」褚辰抬手蓋住她放在被上的手,緊緊握了下,安撫道:「別激動。姆媽那邊先不提,你和孫建國的婚姻怎麼處理?」
褚韻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溫度,平復了下心情,微啞道:「我想離婚回城。」因為懷孕做藥流,她並沒有參加高考。
褚辰想了想:「離婚的事,我跟孫建國談。回城,現在怕是沒辦法,得再等等。」=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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